第75章 诗剑惊雷压北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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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漠围场的篝火尚未完全熄灭，燕京城内，另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已在辽国皇城“大内”深处的“文华殿”悄然拉开帷幕。 辽国虽以武立国，契丹贵族亦崇尚骑射，但立国两百余年，深受汉文化浸润，尤其到了末世，上层贵族中附庸风雅、醉心诗文书画者不在少数。天祚帝耶律延禧本人虽荒淫无道，却也好个虚名，尤喜收藏宋人名画法帖，更养了一班精通汉学的“翰林”儒臣。 蔡攸在篝火夜宴上以麾下猛将连番震慑辽国君臣，武松悍勇、张宇初道剑，皆令辽人侧目。然辽国文臣中，尤其是那些自诩“诗书传家”、浸淫汉学多年的老儒，心中难免不服。他们虽慑于蔡攸权势，不敢明着挑衅，但暗地里却存了较劲的心思——宋国武夫再强，终究是蛮勇！文采风流，还得看我大辽儒臣！ 于是，借着为宋使接风洗尘、共赏秋菊的名头，一场由辽国“翰林院”承旨、当世大儒萧德言（汉名，实为契丹萧氏）主持的“文华雅集”，在文华殿暖阁内举行。殿内焚着上好的龙涎香，暖炉驱散了深秋寒意。矮几上摆放着各色精致点心、时令鲜果，更有宋国罕见的北地雪莲茶。受邀的皆是辽国顶尖的文臣儒士，以及几位身份尊贵、雅好诗文的宗室贵女，如耶律普速完（天祚帝堂妹）、萧普贤女（北院宰相萧干之女）等。耶律果里公主自然也赫然在列，她今日换了一身鹅黄宫装，少了几分草原野性，多了几分贵女娴雅，明媚依旧。 蔡攸带着张浚、林冲（充作护卫）、以及换了一身素雅道袍、气息内敛的张宇初赴会。苏凝玉和苏玲珑则留在驿馆。甫一落座，萧德言便捋着花白长须，笑吟吟地开口：“久闻蔡太傅乃大宋文坛翘楚，书画双绝，诗词更是冠绝一时。今日雅集，恰值深秋，菊黄蟹肥，何不以‘秋’为题，或诗或词，我等共赏也好让我等北地鄙陋之人，领略一番南朝风华”他语气谦和，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较之意。 此言一出，暖阁内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蔡攸身上。辽国文臣们或捻须微笑，或低头品茶，皆等着看这位以“贪酷跋扈”闻名、据说在金殿上撒泼打滚的宋国权臣如何应对。诗词之道，可做不得假！ 蔡攸端坐主宾之位，神色平静。他端起青玉茶盏，轻呷一口雪莲茶，目光扫过萧德言，又掠过那些看似恭谨、实则等着看他笑话的辽国文臣，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萧承旨过誉了。本官于诗词一道，不过偶有闲情，信手涂鸦，难登大雅之堂。然承蒙盛情，敢不从命”他放下茶盏，目光投向暖阁窗外庭院中那几株傲霜怒放的黄菊，略作沉吟，缓缓开口： “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 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语声清朗，字字清晰。暖阁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萧德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身后几位原本准备看笑话的辽国老儒，更是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眼睛瞪得溜圆！这…这诗！看似平白如画，写雪压枝头之态，却暗藏何等傲骨与雄心！尤其最后两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那睥睨风雪、直指苍穹的磅礴气势！这哪里是咏菊分明是借物言志！是枭雄蛰伏、待时而动的冲天宣言！ 耶律果里公主美眸中异彩连连，红唇微张，低声赞叹：“好气魄！”她虽不通汉诗格律，但这诗中的傲然之意，她听得真切！ 耶律普速完和萧普贤女也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异与欣赏。这蔡攸…竟有如此胸襟 萧德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撼，干笑一声：“蔡太傅此诗…言简意赅，气魄宏大！佩服！佩服！”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然则秋日肃杀，亦多慷慨悲歌。老夫不才，近日偶得一句‘塞雁南飞无留意’，苦思下句不得。不知太傅…可有佳句续之”他抛出一个边塞悲秋的意境，暗含辽国国势飘摇、人心失离的隐忧，难度陡增！ 暖阁内气氛再次凝滞。辽国文臣们屏息凝神，看蔡攸如何接招。塞雁南飞…无留意…这萧德言，是要逼蔡攸作一首悲秋伤国、暗合辽国颓势的诗啊！若蔡攸续得不好，便落了下乘！若续得太好，道破辽国窘境，又恐惹恼辽帝！ 蔡攸目光微凝，看向窗外那高远辽阔的秋日晴空。他仿佛看到了万里之外的汴梁宫阙，看到了金殿上那位沉迷书画的道君皇帝，更看到了即将席卷北地的血雨腥风！一股苍凉悲壮、却又混合着无尽豪情的复杂心绪涌上心头！他缓缓起身，走到暖阁中央，声音陡然变得沉雄激越，如同金戈交鸣：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他每吟一句，暖阁内的空气便凝重一分！当“沙场秋点兵”五字如同惊雷般炸响时！所有辽国文臣脸色剧变！萧德言更是须发微颤！这哪里是悲秋！这是金戈铁马！是气吞万里如虎的壮烈军魂！是沙场秋日点兵的冲天豪气！尤其在这辽国风雨飘摇之际，此词一出，如同在众人心头狠狠擂了一记战鼓！震得他们心神摇曳！ 蔡攸并未停止！他声音愈发高亢，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悲怆与决绝：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最后一句“可怜白发生”！如同从九天坠落的冰瀑！将前面积蓄的万丈豪情瞬间冻结！化为英雄末路、壮志未酬的彻骨悲凉！那巨大的落差感，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听者的心头！ 暖阁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唯有窗外秋风呜咽。 萧德言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久久无言。他身后那些辽国老儒，有的面露悲戚，有的低头掩面，有的则失魂落魄地喃喃重复着“可怜白发生”…此词之壮烈，之悲怆，之气象格局，已远超他们毕生所学！更如同一面镜子，照出了辽国将倾、英雄迟暮的残酷现实！ 耶律果里公主怔怔地看着场中那道挺拔的身影，美眸中水光潋滟。她仿佛看到了词中那个醉里看剑、梦中点兵，最终却白发苍苍、壮志未酬的悲情英雄…这词，竟让她心尖发颤，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悸动。耶律普速完和萧普贤女也早已忘了矜持，痴痴地望着蔡攸，眼中异彩连连，带着深深的震撼与迷醉。 张浚坐在蔡攸下首，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他饱读诗书，岂能不知此词之绝！这绝非蔡攸这等“奸佞”能做！难道…难道他此前种种不堪，皆是伪装！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他脑海，让他浑身剧震！ 蔡攸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失魂落魄的辽国文臣，最后落在萧德言脸上，声音恢复了平淡：“萧承旨，此词…可续得你那‘塞雁南飞’否” 萧德言如梦初醒，老脸涨红，对着蔡攸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太傅大才！惊才绝艳！冠绝古今！老夫…叹服！五体投地！”他身后，所有辽国文臣，无论情愿与否，皆起身，对着蔡攸，躬身行礼！心服口服！ 文华殿内，宋使蔡攸，以一首剽窃自辛弃疾的《破阵子》，再压北庭！文采风流，绝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