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天祚亲征 护步达冈之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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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步达冈的雪原上，狂风卷着雪花，能见度不足百米。辽军的连营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如同雪海中漂泊的孤舟。大多数营帐都寂静无声，只有零星几处有巡逻的士兵缩着脖子快速走过，恨不得立刻回到温暖的营帐中。 耶律延禧的御营位于大军最中心，金色的大帐在风雪中依然显眼。帐内炉火熊熊，酒肉飘香。天祚帝正与萧奉先等近臣饮酒作乐，欣赏着歌舞。 陛下，萧奉先谄媚地举杯，待明日天晴，我军便可继续北进。那些女真蛮子见到陛下天威，定然望风而逃。 耶律延禧哈哈大笑，饮尽杯中酒：说得不错！待朕擒获阿骨打，必让你亲手斩下他的首级！ 帐外，守卫的皮室军士兵虽然依旧站得笔直，但不断跺脚取暖的动作暴露了他们的煎熬。这些辽军最精锐的战士也开始抱怨这该死的天气和漫长的等待。 没有人注意到，在风雪掩护下，一支死亡的军队正在悄然接近。 完颜阿骨打亲率所有精锐骑兵，人数虽远逊于辽军，却皆是百战余生、士气如虹、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死士。他们如同雪地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对辽军大营的包围。 阿骨打站在一处高地上，目光如鹰般扫过辽军营寨。他看到了御营的金顶，看到了松散的外围防线，看到了因寒冷而收缩的阵型。 时候到了。阿骨打轻声说道，缓缓举起了右手。 呜——嗡！ 一声低沉而穿透风雪的女真牛角号突然响起，如同死神降临的宣告！ 积蓄已久的力量轰然爆发！金军铁骑如同从雪原地平线上骤然涌出的黑色死亡洪流，以阿骨打及其弟侄宗翰、宗望等猛将为无坚不摧的锋矢，无视外围那些惊慌失措的奚营、渤海营垒，以惊人的速度和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插辽军阵心！ 敌袭！是女真奴！！ 护驾！快护驾！保护陛下！！ 辽军大营瞬间炸营！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金军竟敢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发动如此悍不畏死、精准狠辣的斩首突击！ 耶律延禧正在饮酒，闻变惊得金杯坠地，酒水泼洒一身。在萧奉先等簇拥下慌忙披甲上马，整个指挥系统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瞬间瘫痪。 外围的奚军、渤海军见中军核心遇袭，有的惊慌失措，原地打转；有的观望不前，保存实力；甚至有的部族兵马见辽军大势已去，开始自行溃散，趁乱劫掠辎重后逃之夭夭。 号称最为精锐的御营官兵和皮室军试图结阵抵抗，但在金军舍生忘死、近乎疯狂的波浪式冲击下，阵型迅速被撕裂、冲垮。 雪地上，人马践踏，血肉横飞。鲜血融化白雪，又迅速冻结成暗红色的冰坨。金兵狂呼酣战，眼中燃烧着复仇和生存的火焰；辽兵狼奔豕突，哭喊声、惨叫声、马嘶声与风雪声交织成一曲帝国的悲歌。 阿骨打一马当先，手中长矛如蛟龙出海，所到之处无人能挡。他目光死死盯着那顶金色大帐，知道今日成败在此一举。 擒拿耶律延禧！阿骨打的吼声在战场上回荡，激励着每一个女真战士。 辽军的抵抗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开始变得有组织起来。皮室军果然名不虚传，尽管遭遇突袭，仍然迅速组成了防御阵型，用长矛和盾牌筑起一道防线。 放箭！宗望指挥弓箭手进行压制射击。女真射手在风雪中依然精准，箭雨倾泻在辽军阵中。 但皮室军不为所动，盾牌高举，箭矢叮当作响地被弹开。战线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就在这时，宗翰率领的左翼骑兵发现了破绽——一支渤海军正在悄悄后撤，露出了御营的侧翼。 机会！宗翰大吼一声，率领骑兵如利剑般直插这个缺口。 战场局势瞬间改变。金军从侧翼突入，皮室军的防线被迫分散应对，阵型开始混乱。 耶律延禧在御营中看得心惊胆战。他从未见过如此悍不畏死的军队，也从未经历过如此惨烈的厮杀。身边的萧奉先早已面无人色，只会重复着二字。 陛下，快走！耶律余睹浑身是血地冲进御帐，我军已乱，速速撤离！ 耶律延禧这才如梦初醒，在亲信侍卫的死命护卫下，丢弃了一切代表皇帝威严的辎重、玺印、宝物、甚至后妃帐幕，再也顾不得那数十万大军，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天祚帝的銮驾仪仗、宝纛华盖被冲得七零八落。皇帝本人更是魂飞魄散，一路如丧家之犬，只顾着昼夜狂奔五百里，逃向看似安全的长春州。 主帅逃亡的消息很快传遍战场，辽军最后的抵抗意志彻底崩溃。士兵们丢弃兵器，四散奔逃。金军乘胜追击，扩大战果。 护步达冈之战，以辽军的彻底崩溃告终。金军缴获的粮草、军械、甲仗、牛马、珍宝不计其数，这些战利品极大地补充了金国的实力。 风雪渐息，惨白的日光照射在护步达冈的原野上，只剩下辽军遗弃的无数尸骸、破损的旗帜、堆积如山的辎重，以及金军震天的、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结束和新时代崛起的欢呼声。 阿骨打站在战场上，望着远方的地平线。他知道，这场胜利不仅仅是一场战役的胜利，更是一个新时代的开端。白山黑水间，一个崭新的巨人已经屹立而起，而衰老的帝国，正躺在血染的雪地上，发出最后的抽搐。 此战，完颜阿骨打以其卓越的战略眼光、高超的战术指挥、有效的情报掌控与反制、以及把握战机的惊人能力，彻底击溃了辽国最后所能组织的战略力量。而耶律延禧的昏聩无能、刚愎自用、临阵慌乱失措，则亲手为自己的帝国敲响了无可挽回的丧钟。 当夜幕再次降临时，护步达冈的雪原上只剩下呼啸的寒风和乌鸦的啼叫，仿佛在为一个时代的终结唱响挽歌。而远方的安处虎水畔，金国的崛起已经无人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