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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砚舟把手机放回口袋，屏幕暗下去。他站在医院正门前的台阶上，风从侧面吹来，衬衫领口微微扬起。腕表走得很稳，滴答声像是某种节奏。 他没穿白大褂。 今天不是手术日，但比手术还难熬。 礼堂在三楼，门开着，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林夏坐在前排靠过道的位置，手里抱着笔记本，看见他进来立刻抬头，用力点了点头。小雨站在后排角落，偷偷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又赶紧把手放下，装作整理袖口。 他一步步走上台。 院长正在翻文件，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那笑有点僵。台下掌声稀稀拉拉，有人鼓了两下就停了。能听见椅子挪动的声音，还有人低头看手机。 没人说话。 齐砚舟站定，双手垂在身侧。他没有看院长，也没有看台下，只是轻轻吸了口气。 院长清了清嗓子，开始念稿：“经市卫健委批准，原外科主任齐砚舟同志……因前期调查程序已完成，现正式恢复职务……” 话音未落，礼堂前方的大屏幕突然亮了。 所有人都愣住。 画面跳出来，是一台手术室的监控视角。镜头里，齐砚舟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正低头调整器械。时间显示是五年前的一个凌晨三点十七分。 接着画面切换。 一场车祸抢救，他跪在地上做心肺复苏，患者家属在走廊哭喊；一台肝移植手术，他连续站了十一个小时，最后脱下手套时手背全是褶皱；一次儿童气管异物取出，孩子醒来后第一句话是“医生叔叔你睫毛好长”…… 每一帧都是真实的记录。 没有配乐，没有解说，只有原始影像一帧接一帧地闪现。最后定格在一个数字：累计救治生命：1,847例。 全场静了几秒。 然后掌声炸开。 不是礼貌性的那种，是有人猛地站起来带头拍手，声音响得盖过了空调的嗡鸣。林夏第一个起身，小雨跟着跳起来，护士站的几个姑娘也红着眼鼓掌。连那些原本低着头的人，也都慢慢抬起头，用力拍着手。 院长没再念下去，合上了文件夹。 齐砚舟站在台上，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没动，也没笑，只是把右手伸进内袋，掏出了一样东西。 是听诊器。 银色的链条垂下来，在灯光下泛着旧金属的光泽。他慢慢把它挂回脖子上，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 然后他又从另一侧口袋拿出一把手术刀。 很小的一把，刃口磨得发亮。是他平时用来划线定位用的。 他举起刀，闭上眼。 三秒后，礼堂中央的空气仿佛被什么推开。一道金色的光网浮现出来，像血管，像神经，像无数条交错的生命线。每一条线都连接着一个点，每一个点都在微弱闪烁，像是心跳。 台下所有人都抬头看着。 没人说话。 齐砚舟睁开眼，盯着那片光网，说：“这些不是数据。” 他抬手指向空中一个节点：“这是去年冬天那个车祸女孩，她现在在读大学。” 又指另一个：“这个老人，术后活了两年三个月，见到了重孙满月。” 再指第三个：“这个孩子，出生时心脏畸形，现在会跳绳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传得很远。 “真正的荣誉不在奖状上，在这里。” 光网缓缓旋转，映在他眼角的泪痣上，像一颗星。 台下有人抹眼睛，有人屏住呼吸。林夏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小雨死死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哭出声。 齐砚舟收回手，光网渐渐淡去。 但他没放下刀。 他说：“从今天起，我会牵头成立‘预演技术公益援助小组’。第一批覆盖五个基层医院，专门处理危重疑难病例。所有会诊免费，所有方案公开。” 台下有人低声重复：“免费公开” “对。”齐砚舟点头，“我不收钱，也不搞专利。谁需要，谁来学。” 说完，他把刀收进口袋，听诊器链条轻轻晃了一下。 礼堂的灯忽然暗了。 只剩那片还未完全消失的光网，在空中缓缓流转。像是无数人在黑暗中留下的呼吸痕迹。 齐砚舟低头看了看鞋面，轻声说：“我不是英雄。” 他顿了顿。 “我只是……没敢闭眼的人。” 台下静得能听见呼吸。 几秒钟后，灯光重新亮起。 人群开始鼓掌，这一次比刚才更久，更用力。有人站起来，有人挥手，有人喊他的名字。 齐砚舟转身准备离开主席台。 就在他迈步的瞬间，眼角余光扫到窗外。 一辆黑色宾利正缓缓停在医院正门口，车头对着主楼。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见里面，但能感觉到有人在看。 他停下脚步。 没有回头，也没有走向侧门，而是站在原地，把手插进裤兜，静静望着那辆车。 车门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