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病榻尽孝，得知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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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凤那番掷地有声的推辞与恳切陈情，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铁当兴因激动而有些发热的头脑，却也让他更加看清了这个年仅八岁的孩子那晶莹剔透的赤子之心与远超年龄的深远虑事。 他心中最后一丝遗憾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欣慰与一种沉甸甸的托付感。 “好！好！凤儿，你能如此想，如此做，我心甚慰！”铁当兴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充满了释然与坚定，“你之位，同长老，见宗主权衡机宜，宗门资源，任你取用！” 这道命令，再次确立了牛凤在神箭宗超然而尊崇的地位。 众弟子心服口服，齐声应诺。 喧嚣过后，首要之事便是救治伤患。 牛天扬伤势最重，被小心翼翼地抬入宗主大殿旁最为安静、防守也最严密的疗伤静室。 宗门内珍藏的疗伤圣药如流水般送来，铁当兴不顾自身毒患，每日必亲自为牛天扬运功疗伤，疏导其混乱的内息，修复受损的经脉。 牛凤则寸步不离地守在爷爷榻前。 他推辞了所有虚名与事务，唯一的念头便是爷爷能够醒来。 他用温水蘸湿软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爷爷的脸庞和手臂； 他按照医者的吩咐，按时给昏迷的爷爷喂下药汁； 夜深人静时，他便在爷爷榻边的蒲团上打坐调息，运转内力，一方面巩固自身修为，消化连日来生死搏杀带来的感悟，另一方面，也希冀着自身那微弱却精纯的内力，能对爷爷的恢复有一丝助益。 等待的日子漫长而煎熬。 宗门在孙英杰的坐镇下，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叛逆余毒，重整秩序，抚平创伤。 牛凤除了守候爷爷，也在孙晓的陪同下，去英烈祠祭拜了此次内乱及边关之战中陨落的同门，看着那一个个新增的牌位，他心中对力量、对责任的认知，愈发深刻。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半月有余。 这一日深夜，静室内烛火如豆。 牛凤正盘坐在蒲团上，依照铁当兴传授的更高深的内功心法搬运周天，忽然，他听到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他猛地睁开眼，扑到榻前，只见牛天扬的眼皮微微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地、艰难地睁了开来。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显得浑浊而疲惫，但当他看到榻边那张写满焦急与惊喜的小脸时，眼中瞬间焕发出一点光彩。 “凤……儿……”牛天扬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微不可闻。 “爷爷！爷爷您醒了！” 牛凤惊喜交加，泪水瞬间涌了上来，他紧紧握住爷爷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您感觉怎么样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他手忙脚乱地端来温水，小心地喂爷爷喝下几口。 牛天扬喝了水，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他努力转动眼珠，看了看四周，确认是在安全的静室内，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着牛凤那明显消瘦了些的小脸，以及眼下的乌青，心中一阵抽痛。 “傻孩子……守了……很久吧……” 他艰难地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怜爱。 “不久，不久，爷爷您醒了就好！” 牛凤用力摇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牛天扬休息了片刻，积攒了一些力气，目光变得复杂而深沉起来。 他示意牛凤将他稍微扶起一些，靠在软垫上。 “凤儿……” 牛天扬看着孙儿，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爷爷……有些话，必须要告诉你了。” 牛凤心中一动，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乖巧地跪坐在榻前，仰头看着爷爷：“爷爷，您说，凤儿听着。” 牛天扬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缓缓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字字清晰，如同重锤般敲在牛凤的心上： “你的母亲……名叫冯小娇，是辽国皇宫的丽妃……也是我唯一的、亲传的女弟子。”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牛凤脑海中炸响！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爷爷。 丽妃 皇宫 母亲的真实身份……竟然是这样 牛天扬看着他震惊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继续道：“八年前，你母亲产下你……你并非女婴，而是皇子！当时宫中形势诡谲，刘贵妃势大，欲对你母亲和你不利。为师……不得不行那‘偷天换日’之计，用一名女婴换走了刚出生的你，将你带出皇宫，远遁边塞，隐姓埋名，将你抚养……你脖颈上的那块玉佩，还有你背后肩胛骨处的淡金色凤形胎记……便是你身份的信物与象征。”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多年的秘密之门。 牛凤只觉得脑海中嗡嗡作响，无数画面碎片般闪过。 爷爷偶尔望向北方的复杂眼神，边关酷吏与京城势力的勾结，密信中提及的“宫中冯氏”，还有自己心中那份对“母亲”二字莫名的悸动……一切的一切，在此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他不是普通的边塞孤儿，他是流落民间的皇子！ 他的母亲是宫中后妃，正在遭受迫害！ 他的身上，流淌着皇室的血脉，也背负着巨大的秘密和危险！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小脸煞白，身体微微颤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牛天扬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不忍，却知道必须让他知晓全部真相。 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牛凤的头顶，语气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与慈爱：“凤儿……爷爷瞒了你这么多年……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是爷爷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 牛凤猛地回过神来，扑进爷爷怀里，紧紧抱住他，声音哽咽：“不！爷爷没有对不起凤儿！是爷爷救了凤儿！养育了凤儿！教凤儿武功做人！爷爷是世上对凤儿最好的人！” 感受着孙儿全心全意的依赖与信任，牛天扬这铁血半生的汉子，也不禁湿了眼眶。 他轻轻拍着牛凤的后背，等他情绪稍微平复，才沉声道：“凤儿，你如今已知自身来历。京城，是龙潭虎穴，刘贵妃及其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心狠手辣。你虽武功有成，智计不凡，但年纪太小，根基太浅，此时若贸然前往，无异于羊入虎口，正中他们下怀！” 他紧紧握住牛凤的手，眼神恳切而严厉：“答应爷爷！此时绝非意气用事之时！仇，一定要报！娘，一定要救！但绝非现在！你需要等待，需要积蓄力量！等爷爷……等爷爷这身伤养好一些，恢复了七八成功力，便陪你一同前往京城！届时，我们爷孙联手，方能在这滔天巨浪中，搏出一线生机！你可明白” 牛天扬的话语，如同警钟，在牛凤心中敲响。 他回想起边关的厮杀，宗门的叛乱，鬼煞的诡异，吴惊雷的狠毒……他知道，爷爷说的是对的。 仅凭一腔热血和现有的力量，去冲击那深不见底的皇宫与权贵集团，确实是以卵击石。 他抬起头，擦干眼泪，眼神虽然依旧红肿，却已恢复了清明与坚定。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爷爷，凤儿明白了！凤儿答应您，绝不贸然行事！我等您伤好，我们一起……去京城！” 见孙儿如此懂事，牛天扬心中大石落地，疲惫感再次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这一次，他的眉头似乎舒展了许多。 自那日后，牛天扬的伤势在精心调养下，开始缓慢而稳定地好转。 牛凤心中的巨石也仿佛被移开，虽然身世的真相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但也让他有了更明确的目标和方向。 他修炼更加刻苦，不仅精进箭术与轻功，对内力的修炼和鎏金镖的掌控也投入了更多心血。 时光荏苒，宗门内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与生气。 残冬尽去，新春将至。 这一日，山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只见风尘仆仆的吴昊，带着几名边军装扮的护卫，回到了宗门！ 他伤势已然痊愈，精气神饱满，更添了几分边塞历练带来的沉稳气度。 “吴师兄！”牛凤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迎了出去，看到安然归来的吴昊，心中十分高兴。 “师弟！”吴昊见到牛凤，也是大步上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似乎又长高了些，气质也更加沉凝，感慨道，“我在边关就听闻了宗门之事，你和师叔力挽狂澜，真是……辛苦了！” 他看向牛凤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与感激。 若非牛凤当初在边关救他，又安排他留下稳定局势，恐怕他早已埋骨边塞。 两人相见，自有一番契阔。 吴昊带来了边关的最新消息，游击营已初步成型，在李三和石勇的协助下，不仅稳住了平安村一带，还与阿依玛的汗鲁部保持着良好的互市与联防，边关局势暂时平稳。 这也让牛凤更加安心留在宗门。 除夕之夜，神箭宗张灯结彩，虽然不及往年热闹，却也有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喜庆。 宗门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所有弟子齐聚一堂。 铁当兴强撑病体，与牛天扬（已能勉强坐起）、孙英杰、牛凤、吴昊等核心人物共坐一席。 席间，众人暂时抛开了烦恼与忧患，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与温馨。 看着窗外绽放的烟火，听着耳边弟子们的欢声笑语，牛凤依偎在爷爷身边，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与坚定。 过了年，他便九岁了。 他看了看身旁伤势渐愈、眼神欣慰的爷爷，看了看主位上虽中毒已深却威严不减的宗主爷爷，又看了看沉稳干练的吴昊师兄和智慧深沉的孙英杰师伯…… 他知道，自己在宗门的时光不会太久了。 待爷爷伤势再好一些，便是他们踏上京城征途之时。 那里，有他必须面对的宿命，必须拯救的母亲，必须理清的恩怨。 前路依旧凶险莫测，但此刻，九岁的牛凤心中，已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