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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倒灌的通道在身后塌了,碎石砸下来,搅起浑浊的水。陈默被阿渔拉着往前跑,胸口疼得厉害,每喘一口气都像刀割一样。他左臂的铁链已经断了,现在全靠后颈那道暗金纹路发烫,骨链一样的东西从皮肤里钻出来,缠住肩膀,撑着他没倒下。 “快到了!”阿渔在前面喊,“前面就是内殿!” 前面一下子变得很空旷,一座破掉的水晶宫殿出现在眼前。柱子倒了,台阶裂了,只有中间的高台还在。台上飘着一块残破的阵盘,闪着微弱的光。头顶上全是荧光石头拼成的星图,像一片静止的夜空。 阿渔踩到海底的沙地,立刻把沧海戟插进地面稳住身子。陈默踉跄几步,单膝跪在地上,手按着冰冷湿滑的石砖,指缝里流出的血混进海水,马上就被冲淡了。 “它进来了。”阿渔突然回头。 远处通道口冒出黑雾,一股难闻的味道透过水流传过来。那团黑影还没完全进来,但已经有几根黑色的线扎进墙里,腐蚀了阵法的节点,宫门边上的光一点点灭了。 “只剩最后一道封印。”阿渔咬牙,“必须打开主殿的门环。” 她冲到高台前的一对青铜兽首门环边,伸手摸向凹槽——那里刻着龙形图案,中间有个掌印形状的空白。她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纹路亮了一下,又暗了。 “差一个人。”她看向陈默,“你和我一起才行。” 陈默喘着气,手指发抖。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要用血来引动阵法,两个人的血脉要共鸣。要是出错,整个废墟都会塌下来。但他没问有没有别的办法。 他抬起右手,用断刃划破手指,鲜血滴落,顺着凹槽流进图腾缝隙。同时,阿渔也把手紧紧贴在另一边。 血光碰在一起的瞬间,高台猛地一震。 地面裂开细缝,两道光从门环延伸出去,在空中交叉成一张网。头顶的星图也开始动,一颗颗晶石亮起来,像是睁开了眼睛。 轰—— 一根倒下的大柱子慢慢移开,露出通往主殿的台阶。一道光幕升起,把外面的黑雾挡在外面。 两人几乎是滚进去的。陈默靠着墙滑坐在地,额头上的汗和血混在一起往下流。阿渔跪在他旁边,耳朵后面的鳞片快速抖动,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你还行吗”她小声问。 “死不了。”他声音嘶哑,“先管你自己。” 阿渔没说话,抬头看天花板。 星图全亮了,不再静止,而是缓缓转动。每一颗星都在走自己的路线。这些线条很古老,竟和陈默后颈的纹路有点像——不是差不多,是一模一样。 “我梦见过这个。”阿渔忽然说。 陈默抬头看她。 “昨晚闭眼之前,我看见星图裂开了。”她的声音很轻,“一道裂缝从中间炸开,光冲出来,有个人站在里面,背对着我。他穿着粗布衣服,身上缠着骨链,像是锁,又像是铠甲。” 她转头看着他,“那个人……是你。” 陈默瞳孔一缩。 话没说完,后颈突然发烫。 不等他动手,那道纹路自己浮现出来,金色的细链从皮肤下爬出,顺着脖子爬上脸,直指头顶的星图。同时,他心口的玉简剧烈震动,好像要跳出身体。 星图中央,一颗主星突然亮得刺眼。 咔—— 天花板上传来细微的响声。 一道裂痕从星图中心扩散开来,像蜘蛛网一样蔓延。晶石一块块掉落,半空中就化成光消失了。而在裂缝深处,一点玉色慢慢出现。 是一卷玉做的卷轴,通体乳白,表面刻着骨纹文字,周围缠着半透明的符锁,静静漂浮在破碎的星空下。 骨尊手札。 陈默盯着它,喉咙发紧。这不是偶然。从寒潭棺椁到万骨窟祭坛,从青冥宗地火室到现在的海底王庭,所有线索都指向这一刻——有人早就安排好了,就等他来。 “你看到了吗”阿渔低声说。 “看到了。”他嗓音低沉,“但它不该在这儿。” “为什么” “因为它早就该没了。”他说,“一万年前就该跟着骨尊一起消失。” 话刚说完,手札轻轻一震,符锁松了一点,一道信息直接冲进他脑子里。他眼前闪过画面:一条断掉的天梯插在星河尽头,八具尸体挂在空中,胸口都插着一枚骨戒,而第九枚……正在他手里发热。 他猛地闭眼,强行切断感应。 “别碰它。”阿渔一把抓住他肩膀,“现在不行。” “它已经在找我了。”他睁开眼,左眼里隐约浮现出骨纹的印记,“从我十七岁那天开始,就没停过。” “那你更要冷静。”她盯着那卷轴,“我父王说过,星图藏秘密,不是命定的人碰了会疯。你现在这样,扛不住第二次反噬。” 陈默没说话。他知道她说得对,但也知道有些事躲不开。柳菁魂散了,玄明子背叛师门,血罗刹背后还有域主操控——这一切都不是为了杀他,是为了逼他走到这里。 为了让他亲眼看到真相。 他慢慢抬起手,指尖离卷轴还有三寸,空气就开始扭曲。那种压迫感越来越强,像有只手攥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你真要看”阿渔问。 “我不看,也会有人逼我看。”他说,“不如我自己来。” 指尖终于碰到玉面。 刹那间,整座宫殿剧烈晃动。星图彻底碎裂,碎片像雨一样落下,还没落地就化成光尘。高台上的阵盘炸开,乱流冲向四周,石雕崩塌,珊瑚粉纷纷扬扬。 而那手札,在接触的瞬间自动展开了一点。 一行古字浮现: “第九骨将,归来。” 陈默全身僵住。 这不是记录,是迎接。 像是等了很久的主人,终于认出了回家的人。 阿渔一把拽他手腕:“快松手!” 他没动。 因为在那半开的卷轴里面,他看到了一幅画——一个少年跪在雪地里,背上压着整座山,山巅上站着八个穿铠甲的人,正把长枪一寸寸刺进少年的脊背。 那张脸,就是他自己。 “这不可能……”他嘴唇发抖。 “你在流血。”阿渔声音紧张。 他这才发现鼻子在流血,顺着嘴角往下淌。耳朵也在渗血,七窍发烫。脑子里像被雷劈了一样,记忆碎片疯狂涌上来:九世轮回、他是祭品、本源被抽走……全都回来了。 可这一次,多了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比如那个雪地里的仪式。 比如那八杆长枪的名字。 比如—— “他们不是叛徒。”他突然说。 “什么” “八骨将……”他盯着卷轴,“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是被献祭的那个。” 阿渔脸色变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宫门的光幕剧烈晃动,黑雾又来了。噬魂髓核没退,反而在外面聚集更多邪物,想要冲破最后一道防线。 殿内一片死寂。 陈默还保持着伸手的动作,指尖抵着卷轴边缘,血顺着胳膊滴下来,落在地上,晕开一圈暗红。 阿渔一手按着他肩膀,一手握紧沧海戟,眼睛死死盯着那卷轴。 谁都不敢动。 也不敢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