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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罪站在审讯室外的走廊，手里捏着半截烟。便衣组长刚汇报完情况，车里除了油污抹布和废弃手套，什么都没找到。手机被格式化，sim卡烧了，连个通讯记录都没留下。 他把烟塞回口袋，推门进去。 审讯室灯亮着，周建明坐在铁桌对面，手铐扣在桌面固定环上。他坐得笔直，像是早就准备好这一幕。衣服干净，脸没刮但不邋遢，眼神落在正前方墙面，一动不动。 余罪没说话，走到对面坐下，把文件夹放在桌上，翻开。 “周建明，42岁。”他开始念，“前滨海安保公司驻场教官，因非法拘禁判五年，去年出狱。妻子三年前肺癌走的，女儿现在跟爷爷奶奶住城西老小区，刚考上重点高中。” 声音很平，像读通知。 周建明眼皮跳了一下。 余罪停顿两秒，“恭喜啊，当爹的听到这消息，应该挺高兴。” 对方没反应。 “你女儿叫周晓雯对吧班主任姓刘，在三中带尖子班。成绩年级前十，体育还拿过区级短跑奖状。”余罪合上文件夹，“这些信息网上都能查到，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们不是只盯着你一个人。” 周建明终于动了。他缓缓抬头，看了余罪一眼，嘴角扯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余罪往前靠了一点，“不是因为那块表上的指纹。那种地方能留下指纹才怪。你是故意让我们发现的，对不对你在等我们找上门。” 周建明眨了下眼。 “第一次进d区是空车，第二次出来时底盘下沉至少一百公斤。你运了东西。”余罪盯着他的手，“手套在后备箱，油布用来擦车底泥，动作很熟。可你忘了，港口闸口有称重系统。差额超限会自动拍照存档。现在照片就在我们手里。” 周建明的手指微微蜷起。 余罪没再问。他从文件夹抽出一张图，轻轻拍在桌上。是蓝色五菱宏光驶出闸口的照片，时间显示凌晨1:08。 “昨夜23:17进港，1:09离开。中间一个半小时，你在哪” 没有回答。 “你说不说都一样。”余罪收起照片，“但我们查得到。监控、登记、地磅数据，全都能调。你只是个人，背后还有别人。你现在不开口，他们也不会保你。” 周建明闭上了眼睛。 余罪站起身，绕到他身后，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你女儿明天开学典礼，校长要给优秀学生家长发邀请函。你猜，她会不会告诉老师，她爸在警局配合调查” 肩膀没抖，呼吸也没乱。 余罪松开手，走回座位，看了看表：上午九点十七分。 第一轮对话结束，耗时十二分钟。 他拿出笔记本，记下几点： - 对家庭信息有微弱反应 - 听到车辆数据时手指收缩 - 拒绝交流但保持清醒意识 接下来两个小时，余罪换了三种方式。 第二次，他假装接到电话，说“家属已经交代了”，看周建明有没有情绪波动。结果对方全程闭眼，像睡着了。 第三次，他拿出伪造的“同伙口供”，说是从另一个据点抓的人招的，提到“老周负责转运”。周建明听完，只说了两个字：“假的。” 声音低，但清楚。 第四次，余罪直接放狠话：“二十四小时内你不说话，我们就按程序放人。但你一出去，他们第一个灭口的就是你。” 周建明睁开眼，看着他，“你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 说完又闭嘴。 余罪心里一紧。这句话不是否认，更像是提醒。 他立刻追问：“谁不知道在哪” 没回应。 第五次，他换了个方向：“你以前是教别人怎么反侦察的。现在自己被抓，是不是觉得丢人” 周建明摇头。 “那你图什么钱有人给你多少钱” 摇头。 “为女儿” 这次，他点了下头。 余罪差点以为突破口来了，“你想保护她那你更该说真话。只要配合，我们可以安排证人保护计划。” 周建明再次开口，声音沙哑：“你们……护不住。” 然后彻底沉默。 第六次，余罪拿出药瓶残片的照片，“这个在工厂找到的，nx-7残留。你碰过吗” 摇头。 “你昨晚运的东西，是不是这种药” 摇头。 第七次，他把所有线索摊开：纽扣、电机藏表、gps断联、地磅异常、巡检员证件造假……一条条列出来。 “你做的每一步都在我们掌握中。现在只剩一个问题——你到底听谁的” 周建明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说：“你……查不到源头。” “我不需要查源头。”余罪压低声音，“我只要抓住你，就能顺藤摸瓜。” “藤……早就剪了。”周建明说，“你们摸到的，都是死结。” 说完，他又闭上眼，不再开口。 十一点四十五分，审讯持续整整四小时。 余罪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椅子腿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可以不说。”他说，“但记住一句话——你说不说，他们都会处理掉你。因为你已经没用了。” 周建明没动。 余罪走出审讯室，顺手关灯。单向玻璃外，预审科民警等着记录结果。 “什么都没问出来”民警问。 “一句有用的都没有。”余罪掏出烟，点上，“传唤时限还有七小时。准备延期申请，理由写‘涉嫌妨碍公务’和‘伪造证件’。” “可证据链不够硬……” “那就让他继续待着。”余罪吐了口烟，“我不信他能一直撑下去。” 说完，他走向办公室。 路上掏出手机，拨通技侦王工。 “帮我查港口d区最近三个月所有进出车辆的登记信息，重点筛选‘设备巡检’类，单位为空白的全列出来。” “你要撒网” “不是撒网。”余罪说，“是找鱼饵。这个人是故意露出来的，说明他们不怕查。那就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周建明’也在登记名单上。” 挂了电话，他推开办公室门。 电脑刚开机，桌角放着一杯新泡的茶，旁边纸条写着：安法医送来的，说你没吃早饭。 他没看纸条内容，直接打开邮箱。 刚登入，弹出一条新邮件提醒：您设置的自动备份任务已完成。 是他昨晚上传的工厂照片和笔记。 他点开附件，翻到一张电机内部的照片。突然发现，在表壳旁边的金属缝隙里，有一小撮纤维。 颜色偏灰，像是布料碎屑。 他放大图片，对比之前纽扣上的拉扯痕迹。 纹路接近。 正要截图转发给技侦，手机响了。 是苏雪。 “我在云顶后门等你。”她说，“十分钟内到，不然线索就没了。” “我现在走不开。” “那你永远别想搞懂这些人怎么运作的。”她顿了下，“我知道你抓了那个司机。但他只是送货的，真正接货的人，每天晚上都在夜场出现。” 余罪握紧手机。 “你确定” “我在这行混了八年，听脚步声都知道谁带枪。”苏雪声音压低，“今晚有个新面孔要来，穿黑风衣，左手戴机械表。他会和一个人交易，用的是暗语‘天气热了，该换季了’。” 余罪记下。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我之前没看到他。”苏雪说，“而且……我不想你死在别人手里。” 电话挂了。 余罪盯着屏幕里的纤维照片，又想起周建明最后那句话：你们摸到的，都是死结。 他重新打开港口车辆登记表，快速滚动名单。 一页页往下翻。 突然停住。 某个登记记录上，联系人姓名空白，但手机号尾号是638——和周建明那辆车的车牌尾号一样。 他眯起眼，继续往上拉。 三条记录前，同一个号码出现在另一辆货车的登记信息中，日期是上周三，备注栏写着：例行巡检，d7区高压舱维护。 而d7区，正是手表定位信号消失的地方。 余罪把这张表打印出来，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路过预审科，他停下，看向审讯室方向。 门关着，里面没人。 周建明已经被转去候审室。 他转身走向调度台，“给我接便衣组，让他们盯紧周建明家人，特别是他女儿学校周边。有任何陌生面孔靠近，立即上报。” “你要去哪”值班民警问。 “换个思路。”余罪说，“既然他不肯说，那就让别人主动送上门。” 他走到警局后门，拉开一辆黑色suv的车门。 刚坐进去，手机震动。 是技侦回复：纤维成分初步比对，与某品牌工装布料一致，常用于码头维修人员制服。 余罪输入导航目的地：滨海港人事档案室。 车子启动，驶出后巷。 街道阳光刺眼，车流渐多。 他看了眼副驾上的打印资料，在“d7区高压舱维护”那行画了个圈。 手指在上面敲了两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