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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堡厚重的包铁木门在莱恩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城堡内阴冷压抑的空气，却将他投入了另一片更为广阔的、充斥着怀疑与茫然的目光海洋中。 镇中心的小广场上，稀稀拉拉地聚集了百来号人。这几乎是黑石镇目前所能召集的全部人口了——面黄肌瘦的农夫、脸上带着菜色的妇人、眼神麻木的老人，以及少数几个好奇又胆怯的孩子。他们被老管家格雷戈用“老领主显灵，新领主祈雨”这种近乎荒诞的理由硬是召集了过来，此刻正不安地互相低语着，目光在站在临时垒起的矮土台上的莱恩身上来回逡巡，充满了疑惑、不解，甚至是一丝被愚弄的恼怒。 春耕时节，时间就是命。浪费力气在这里看一个毛头小子“装神弄鬼”，还不如多去刨两下那干裂的土地，或者想办法去森林边缘碰碰运气，找些能果腹的根茎。如果不是老格雷戈在多恩家族服务多年积攒下的一点威望，以及那“老领主显灵”的说法勾起了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根本不会有人来。 寒风依旧凛冽，吹动着人们破旧的衣衫，也吹动着台上莱恩略显宽大的黑色孝服，猎猎作响。他孤身一人站在那里，身形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有些单薄，与台下那一片灰暗而沉默的人群相比，仿佛随时会被这沉重的现实所吞噬。 格雷戈站在土台一侧，焦急地搓着手，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他时不时地望向城堡方向，又看看台下越来越不耐烦的人群，心里七上八下。大人到底要做什么祈雨这怎么可能万一失败了，那本就微弱的威信将荡然无存，明天该如何面对那两个如狼似虎的佣兵团长 莉莉娅没有站在台上，她如同融入了广场边缘的阴影里，背着一张简陋的木弓，碧色的眼眸如同最警惕的夜枭，死死扫视着人群和周围的屋顶。她不关心祈雨能否成功，她只关心任何可能对莱恩大人产生的威胁。她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的短刃上，肌肉紧绷。 莱恩感受着台下那一道道并不友善的目光，听着那压抑的、如同蜂群般的嗡嗡议论声，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压力如山般压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尘土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律师在法庭上面对对方律师和法官质疑时的经验此刻发挥了作用。他闭上眼，再次将意识沉入识海。 【香火炼气系统】面板依旧悬浮。 【香火点】：17 太少了。远远不够。按照他的计划，他需要先调动情绪，获取更多信仰，才能凑够施展【小甘霖术】所需的10点，并且最好还能有所盈余，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如何调动仅仅靠言语吗面对这些几乎绝望的领民，空洞的许诺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他灵魂深处，那个霸道的意志再次苏醒。 “哼！愚民…畏威而不怀德！”祖龙残魂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傲慢和一丝不耐烦，“聚拢人心，岂是靠摇尾乞怜需以势压之！以利诱之！此刻无利，当先显威！” “威”莱恩在意识中反问，“我如今有何威可显”他连最基础的修炼都未曾开始。 “威…源于魂！源于位格！”残魂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异常坚定，“寡人虽残，然帝魂仍在！龙威犹存！放松汝之抗拒…尝试…引导吾之意念…融入汝之言行…” 引导龙魂的意念莱恩心中一惊。这无异于引狼入室！这残魂如此霸道，万一失控… “蠢材！”残魂似乎感知到他的犹豫，怒斥道，“此刻生死攸关，犹疑必死！寡人若欲夺舍，汝早已魂飞魄散！速决！” 没有时间犹豫了。台下已经有人开始大声抱怨，准备离开。 莱恩一咬牙，做出了决定。他竭力放松自己对身体和精神的控制，尝试着去触碰、去接纳那一丝盘踞在灵魂深处的、冰冷而威严的意念。 刹那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古老、尊贵、霸道绝伦的意志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猛地冲刷过他的四肢百骸，冲刷过他的每一条神经！ “呃啊…”莱恩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扔进了熔炉，被强行打上另一个存在的烙印！ 痛苦！无比的痛苦！ 但伴随着痛苦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奇特视角和磅礴气势！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原本那双属于律师的、冷静甚至带着些许疲惫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漆黑的瞳孔深处，仿佛有金色的细碎光芒在流转，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和冷漠从中弥漫开来，不再是人类的情绪，更像是…某种高踞于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在俯视着自己的领地和平民！ 他原本微微佝偻的脊背，在不自觉中挺得笔直，仿佛承载着无形的山河社稷。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精神压迫感，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台下，正准备离开的几个农夫猛地顿住了脚步，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住。那些抱怨声、低语声诡异地消失了。所有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椎骨窜起，让他们头皮发麻，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他们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就像在森林里被暗中的猛兽盯上了一样，本能地感到恐惧和敬畏，甚至不敢直视台上那个突然变得无比陌生的年轻领主。 就连阴影中的莉莉娅和台上的格雷戈，也感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变化。莉莉娅的手握紧了刀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格雷戈更是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莱恩的背影，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他侍奉的年轻人。 莱恩（或者说，受龙魂强烈影响的莱恩）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人心的力量，冰冷而威严，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击在众人的心脏上。 “黑石镇的领民们。” 声音在寂静的广场上回荡。 “我的父亲，安德烈多恩，你们的领主，已然回归大地之母的怀抱。” 他顿了顿，那双蕴含着异样光芒的眼睛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茫然又带着恐惧的脸。 “他离去之前，最放不下的，便是生养我们的这片土地，便是…正在忍受干旱之苦的你们！” 他的话语似乎带有一种魔力，开始将人们的注意力从单纯的恐惧拉回到现实的困境。 “我，莱恩凡多恩，以多恩家族继承人之名，在此立誓！我将竭尽所能，让黑石镇摆脱贫困，让你们的餐桌上拥有面包，让你们的妻儿不再挨饿受冻！” 承诺很美好，但依旧空洞。台下的人们眼神闪烁，似乎有些触动，但更多的还是怀疑。这种话，以前的领主也会说。 然而，莱恩话锋猛地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某种神秘的意味！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必须活下去！必须让土地长出庄稼！” “然而，旱魔肆虐！它夺走了我们的希望，吸干了我们的汗水！它以为，黑石镇已经屈服！它以为，多恩家族的荣耀已经黯淡！”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昂，那丝无形的龙威也随着他的情绪波动而加强，压得台下众人几乎喘不过气，却又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话语所吸引。 “但是！就在昨夜！我父亲的英灵，于梦中警示于我！他将他最后的眷顾与力量，赐福于这片他深爱的土地！他将庇佑我们，战胜旱魔！” 莱恩猛地抬起手臂，指向镇子外那片广袤的、因为缺乏生机而显得有些灰暗的山谷！那是老安德烈生前一直念叨着、却无力开垦的砾石荒地。 “看哪！那便是父亲英灵指引的方向！他告诉我，奇迹，将在那里显现！甘霖，将滋润那片干渴的土地！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他的声音如同雷霆，在每个听众的耳边炸响！配合着那无形却真实存在的精神威压，以及话语中提到的“老领主显灵”、“赐福”、“奇迹”这些对平民而言极具冲击力的词语，终于彻底击穿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恐惧、敬畏、茫然、还有一丝被强行点燃的、微弱的希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莱恩清晰地感觉到，识海中那面系统面板上，代表香火点的数字，开始跳动！ 18… 20… 25… 30… 35…！ 来自台下民众的、混杂着恐惧、敬畏和一丝希望的信仰之力，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入！虽然质量参差不齐，大多只是浅信徒甚至路人提供的微弱点数，但架不住人数众多！总量在飞速增长！ 35点！远远超过了10点！ 就是现在！ 莱恩强忍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和龙威带来的精神负荷，将全部意识集中在那【小甘霖术】的选项上！ “兑换！施展！目标，镇外山谷！”他在心中疯狂呐喊！ 【兑换成功！消耗香火点：10】 【剩余香火点：25】 【小甘霖术发动！】 没有任何炫目的光效，也没有念动冗长的咒语。 就在莱恩手臂指向山谷方向的下一刻—— 呼—— 一股莫名的、湿润的微风，不知从何而起，拂过了整个广场，带来了不同于以往干冷寒风的、一丝沁人心脾的凉意。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镇外山谷上空，那片原本晴朗却灰蒙蒙的天空，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起了一小片薄薄的、略显灰白的云朵！ 那云朵不大，甚至有些稀薄，但它确确实实在汇聚！ 然后… 淅淅沥沥… 真的下雨了！ 虽然只是毛毛雨，范围也仅限于那片山谷及其周边很小一块区域，雨丝在昏暗的天光下几乎看不真切，但那确确实实是雨水！是黑石镇渴盼了已久的雨水！ “雨…下雨了！”一个老农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声音颤抖。 “真的…真的是雨！山谷那边下雨了！”有人指着远处惊呼。 “领主大人…领主大人说的是真的！老领主显灵了！！” “莱恩大人！是莱恩大人祈求来的雨水！” 寂静被打破了！广场上瞬间炸开了锅！ 震惊、狂喜、难以置信、以及彻底被点燃的狂热信仰，如同野火般在人群中蔓延！先前的那一丝恐惧，此刻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迹”所带来的震撼和敬畏所取代！ 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到莱恩身上，那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狂热、敬畏和…崇拜！ 莱恩清晰地感觉到，香火点的数字再次开始疯狂跳动！25… 40… 60… 80…！ 大部分人都贡献了1点甚至2点！甚至有几个人提供的信仰变得极其精纯和狂热，提供的点数远超旁人！那是正在向着虔信徒甚至狂信徒转变的标志！ 他成功了！ 巨大的喜悦和放松感袭来，同时灵魂深处那强行引导龙威的后遗症也猛然爆发。他眼前一黑，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差点从土台上栽下去。 “大人！”格雷戈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他。 台下的民众看到这一幕，却自发地将其解读为了“领主大人为了祈求雨水，耗尽了心力”！ “领主大人！” “莱恩大人万岁！”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很快，零零星星的欢呼开始响起，并且迅速变得整齐而狂热！ “莱恩大人万岁！” “赞美莱恩大人！” 人群沸腾了。他们忘记了寒冷，忘记了饥饿，眼中只有那位站在台上、脸色苍白却为他们带来了“奇迹”的年轻领主！ 然而，在这片狂热的浪潮中，并非所有人都被冲昏了头脑。 在广场边缘一栋较高的石屋屋顶上，两个身影如同磐石般伫立在阴影中，将下方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正是去而复返的托尔克和鹰眼索顿。 他们本来只是想看看莱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却目睹了这超乎想象的一幕。 托尔克那只独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粗犷的脸上肌肉抽搐。“他娘的…真…真下雨了这小子搞的鬼”他本能地不相信什么神灵显灵，但眼前的事实却又无法解释。那小子一指，那边就下雨了这根本不是剑师或者法师的手段！ 鹰眼索顿的脸色则更加阴沉，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烁着惊骇、贪婪和深深的忌惮。他看得更仔细，他注意到了莱恩之前那突如其来的气势变化，注意到了他苍白的脸色和最后的虚弱。 “不像假的…”索顿的声音有些干涩，“但不是他本身的力量…更像是…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契约或者…神器”他更倾向于莱恩动用了某种代价巨大的古代遗物或者与某个未知存在做了交易。“但不管是什么…他能做到这一点…” 这意味着，这个年轻的领主，可能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可以随意拿捏。他可能拥有着未知的底牌和…价值！ 托尔克啐了一口：“装神弄鬼！老子一拳就能砸扁他！” 索顿阴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呢面对一群因为‘神迹’而狂热的暴民还是赌他不能再引来第二场雨，或者…更厉害的东西”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看来，明天需要‘商议’的，不止是协议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退缩。原本十拿九稳的碾压局，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范围极小的细雨，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他们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台下那个被格雷戈搀扶着、似乎虚弱不堪却又被万民欢呼簇拥的年轻领主，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屋顶的阴影，消失不见。 莱恩在格雷戈的搀扶下，勉强站稳。他听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感受着体内再次充盈起来的香火点（最终停留在了85点），心中却没有太多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种强烈的紧迫感。 神迹演完了。威慑初步达成。 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他看了一眼系统面板，那85点香火点，是他下一步计划的唯一资本。 他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天那场必将更加凶险的“商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