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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多宝那一声带着撕裂般痛楚的诘问，如同惊雷炸响在赵泓耳畔。十二年前臻家那场滔天大火，竟可能与今日清漪园的爆炸阴谋同出一源都与金国的“北雁计划”有关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甚至盖过了肩头伤口的剧痛。 “十二年前……焦味……”赵泓扶住臻多宝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低沉而压抑，“多宝，你确定” 臻多宝闭上眼，身体仍在微微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烈火焚城的绝望夜晚。浓烟、炙热、木料爆裂的巨响，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混合着硫磺、硝石和被焚烧的漆器、丝绸、古籍的独特焦糊恶臭！这味道，如同跗骨之蛆，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成为最恐怖的梦魇。方才清漪园旧武备库飘出的那股怪味，瞬间引爆了这尘封的记忆！ “不会错……”他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是深入骨髓的恨意，“就是这股味道！当年火起之前，我贪玩躲在库房隔间里，就闻到了！后来……后来……”他哽咽着说不下去，那场大火吞噬了太多。 赵泓的心沉到了谷底。如果臻家的灭门惨案也是“北雁计划”的一部分，那这个金国的阴谋，其深、其广、其毒，远超想象！他们不仅要破坏汴京、刺杀太后，更要毁灭像臻家这样可能掌握某种秘密或财富的势力！吴仲明手中的青铜器、白玉匜，是否就是当年臻家库房流出的东西那所谓的“王帐秘藏”钥匙“螭龙”，又是什么 “螭龙……”赵泓念着自己的代号，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敌人提到“螭龙”是钥匙，是巧合还是……他们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 内奸！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再次狠狠咬噬着他的神经。潜鳞的行动、他的身份，敌人似乎都了如指掌！清漪园的行动被精准伏击，工部小吏被及时灭口……内奸不除，寸步难行！ “大人！胡三和那两个黑衣人分头逃了！我们的人正在追捕！”一名潜鳞手下前来汇报，打断了赵泓的思绪。 “加派人手！封锁所有出口！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挖出来！尤其是那个胡三，要活口！”赵泓厉声道。胡三作为工头，是直接执行者，他口中的情报至关重要。 清漪园被皇城司重兵彻底封锁，气氛肃杀。大批人手开始在旧武备库和沁芳阁周边进行地毯式搜索。很快，在旧武备库那个隐藏的密室入口附近，发现了大量用油布包裹的硫磺、硝石和木炭，足以配制数量惊人的火药！更触目惊心的是，在沁芳阁的地基下、连接旧武备库的假山石洞内，发现了多条隐秘埋设的引信，最终都汇聚向旧武备库密室！一旦引爆，整个沁芳阁乃至大半个清漪园都将化为废墟！ “疯子！这群疯子！”内务府总管太监看着挖掘出来的火药，吓得瘫软在地，语无伦次。 赵泓脸色铁青，亲自检查那些引信。引信的末端，连接着一个精巧的青铜机关盒，盒盖上赫然刻着一个清晰的爪形印记！正是柳元清账册上那个代表金国行动组织的符号！ “爪！”赵泓眼中杀意沸腾。证据确凿！他立刻下令：“速去柳府！缉拿柳元清、柳文瑞！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然而，当潜鳞的精锐赶到柳府时，还是晚了一步。柳府人去楼空！柳元清的书房一片狼藉，那个藏有秘密账册的汝窑笔洗被砸得粉碎。柳文瑞的房间更是如同被洗劫过，值钱细软一扫而空。显然，清漪园事发后，内奸第一时间通风报信，柳家父子已经仓皇出逃！ “追！”赵泓怒火中烧。他留下部分人手继续搜查柳府，自己则带人循着可能的逃遁路线追去。同时，一道密令通过特殊渠道发出：封锁汴京所有城门，严查出城人员！通缉柳元清、柳文瑞！ 就在赵泓忙于追捕柳氏父子之际，清漪园那边的搜索又有了重大突破！潜鳞的人在彻底搜查旧武备库密室时，发现了一处极其隐秘的夹层！夹层内藏着一个沉重的紫檀木盒。 木盒被送到暂时在园内包扎伤口的臻多宝面前。当他看到木盒上那熟悉的、臻家独有的“宝”字火漆印记时，双手都颤抖了！这盒子，他认得！是父亲生前最珍视的一个收纳盒，用来存放一些特殊的印信和拓片！ 他颤抖着打开木盒。里面没有印信，只有几份泛黄的、用金国文字书写的密函副本，以及……一卷用金箔包裹的薄薄帛书！帛书展开，上面绘制着复杂的山川地形图，中心标注着一座奇特的、如同龙形盘踞的山峰。在山峰的心脏位置，画着一个抽象的图案——那是一条无角的螭龙，缠绕着一枚造型古朴的青铜钥匙！帛书一角，用朱砂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王帐秘藏图启于螭龙”！ 螭龙！钥匙！秘藏图！臻多宝如遭雷击！原来父亲当年秘密收藏的，竟是金国皇室的秘藏地图！而开启秘藏的钥匙，被称为“螭龙”！这解释了为什么金国人不惜发动“北雁计划”，甚至制造臻家灭门惨案也要得到它！这秘藏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惊天的财富或秘密 “螭龙钥匙……它在哪”臻多宝的心狂跳起来。父亲从未对他提起过这件东西。 他仔细回忆，目光落在木盒内部。盒子内衬的锦缎似乎有些异样。他小心地撕开锦缎一角，里面竟藏着一枚小巧玲珑的玉佩！玉佩呈青白色，温润剔透，雕工精湛绝伦，刻画的正是帛书上那条无角的螭龙！螭龙盘绕的中心，有一个微小的、形状奇特的孔洞，似乎正对应着秘藏图上那青铜钥匙的形状！ 螭龙玉佩！这就是开启秘藏的“螭龙”钥匙！它一直被父亲藏在这个盒子的夹层里，躲过了十二年前那场大火和之后的搜掠！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臻先生！赵大人那边有消息了！柳文瑞在城南被截住了！但柳元清……” 臻多宝立刻将帛图和玉佩贴身藏好，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冲出门去。 城南一处废弃的砖窑。柳文瑞被潜鳞的人死死按在地上，狼狈不堪，脸上满是惊恐和怨毒。赵泓冷冷地看着他，刀尖抵在他的咽喉。 “说！柳元清在哪‘北雁计划’还有什么人内奸是谁”赵泓的声音冰冷如铁。 “呸！赵泓！你以为你赢了”柳文瑞狞笑着，嘴角淌血，“‘爪’尊不会放过你的！‘北雁’终将南飞归巢！你们都得死！” “归巢归哪个巢”赵泓逼问。 “当然是……”柳文瑞刚吐出几个字，突然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眼珠凸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嘴角溢出白沫和黑血，瞬间毙命！又是“鸩羽”！他口中藏有毒囊！ 线索再次中断！赵泓愤怒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土墙上！又是这样！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被灭口！ “大人！我们在柳文瑞身上发现了这个！”一个手下递过来一块染血的、半个巴掌大小的青铜残片。残片呈暗绿色，边缘锋利，上面刻着几个残缺的、扭曲的符号。 臻多宝此时赶到，一眼就认出了那青铜残片：“这是……商周青铜觚的底部残件！上面刻的是……金文！‘北’……‘归’……还有半个‘雁’字！” 这残片上的“北”、“归”、“雁”字，与陈默临死前吐露的“北雁归”碎片完全吻合！这是“北雁计划”的又一铁证！ “柳元清呢”赵泓问。 “被他跑了！他好像早有准备，有人接应，我们的人追丢了！”手下羞愧地低头。 “接应……”赵泓眼神锐利如刀。能在皇城司封锁下把人接走，这个内奸的能量，非同小可！ 带着螭龙玉佩、秘藏图、青铜残片和满腹疑云，赵泓与臻多宝回到皇城司一处秘密据点。刚进门，一名留守的心腹就神色紧张地迎上来：“大人！您总算回来了！有紧急密报！” 心腹递上一张卷成细条的薄纸。赵泓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暗语：“‘窑粘’附骨，‘金刚钻’难寻，速离巢！” “‘窑粘’附骨‘金刚钻’难寻速离巢”臻多宝低声念出，脸色骤变，“赵兄！这是我们在秦府法会前约定的最高级别警示暗语！意思是：内奸身份极高，如同瓷器上的窑粘深入胎骨，难以清除（‘窑粘’附骨）；我们掌握的足以扳倒他的关键证据（‘金刚钻’）还不足（难寻）；对方即将对我们发动致命打击（速离巢）！” 这警示，来自他们安插在皇城司内部最高层的一个隐秘线人！可信度极高！ “内奸身份极高……”赵泓咀嚼着这句话，脑海中迅速闪过皇城司几位高层的身影。谁有能力在影阁和金国间谍之间游走谁又能第一时间获知潜鳞的行动并通知柳家谁……能让柳元清在重重封锁下消失 一个名字，带着刺骨的寒意，浮现在他的心头——皇城司副都指挥使，冯坤！冯坤位高权重，深得指挥使信任，掌管着京城部分防务和情报汇总，完全有权限接触潜鳞的部分行动简报！而且，赵泓曾隐约察觉冯坤与一些背景复杂的商号往来甚密，只是苦无证据！ 就在这时，据点外突然传来一阵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碰撞的铿锵声！ “奉都指挥使大人令！潜鳞统领赵泓，勾结金国，图谋不轨！即刻拿下！如有反抗，就地格杀！”一个洪亮而充满杀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是冯坤的心腹，皇城司缉捕司的千户！冯坤终于动手了！他要先下手为强，以“勾结金国”的罪名除掉赵泓，彻底掩盖自己的罪行！ “冯坤！”赵泓眼中怒火熊熊燃烧！果然是他！这头潜伏在皇城司内部的恶狼！ “赵兄！怎么办”臻多宝看着门外火光映照下晃动的人影，心提到了嗓子眼。 “冲出去！”赵泓当机立断，一把抓起桌上的螭龙玉佩和秘藏图塞给臻多宝，“拿好！这是关键！跟我走！” 据点内留守的几名潜鳞死士也拔刀出鞘，眼神决绝：“大人！我们断后！” “不！一起走！”赵泓低吼。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忠心手下送死。 “轰！”大门被暴力撞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皇城司缇骑如狼似虎般涌入！刀光闪烁，杀气腾腾！ “杀！”赵泓率先冲上，狭长直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瞬间劈翻两名冲在最前的缇骑！鲜血飞溅！狭小的据点内，顿时陷入惨烈的混战！ 潜鳞死士虽然悍勇，但人数处于绝对劣势。赵泓身上又添新伤，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但他如同战神附体，刀光所向，无人能挡！他死死护着臻多宝，向据点后门的方向拼杀！ “放箭！”门外的缉捕千户厉声下令！ “嗖嗖嗖！”劲弩破空之声响起！ “小心！”赵泓猛地将臻多宝扑倒在地！几支弩箭擦着他们的头皮钉入身后的墙壁！ 一名潜鳞死士惨叫着中箭倒地。缺口被打开！几名缇骑挺枪刺来！ “走！”赵泓怒吼一声，回身一刀荡开长枪，顺势一脚踹开后门，将臻多宝推了出去！ 后门外是一条狭窄的暗巷。赵泓紧随臻多宝冲出，反手将门死死关上，用身体顶住！门内传来疯狂的撞击声和刀劈木门的声音！ “快走！”赵泓嘴角溢出鲜血，脸色苍白如纸。 “要走一起走！”臻多宝眼睛赤红，抓住赵泓的胳膊。 “去老地方！带着东西！快！”赵泓猛地推开他，眼神决绝，“记住！螭龙……活着！” 他最后的眼神，充满了托付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臻多宝心如刀绞，但他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他狠狠一跺脚，含着泪，转身没入黑暗的巷道深处。 “轰隆！”据点后门被彻底撞开！冯坤的心腹千户带着满脸杀气的缇骑冲了出来，只看到赵泓一人持刀而立，堵在巷口，如同浴血的修罗。 “赵泓！还不束手就擒！”千户狞笑。 “束手就擒”赵泓抹去嘴角的血迹，染血的刀锋直指对方，脸上露出一抹冰冷而嘲讽的笑意，“就凭你们这些冯坤的走狗也配”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全身的剧痛，胸中翻腾的不仅仅是愤怒，更有一股沉睡已久的力量在绝境中轰然觉醒！那是属于“螭龙”的力量！是潜伏在血脉深处、守护与破灭的意志！ “潜鳞所属，螭龙在此！”赵泓发出一声震彻暗巷的长啸，声如龙吟！他体内残存的内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运转，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气势以他为中心猛然爆发！冲在最前面的几名缇骑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动作瞬间一滞，眼中露出骇然之色！ 刀光再起！这一次，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如同暗夜中游走的龙影！血花在狭窄的巷道内不断绽放！惨叫声、兵器断裂声、铠甲破碎声交织成一片！ 螭龙觉醒，血战长街！ 当最后一个缇骑捂着喉咙倒下，那千户惊恐地看着如同血人般、却依然屹立不倒的赵泓，终于崩溃了，转身欲逃。 “冯坤在哪”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刀尖抵住了他的后心。 “别…别杀我……冯大人他…他去了城西……‘雁回’……别院……”千户吓得魂飞魄散，脱口而出。 “雁回别院……”赵泓眼中寒光爆射。原来那里才是“北雁计划”真正的巢穴！他手起刀落，结果了千户的性命。体力严重透支，伤势沉重，但他不敢停留。冯坤在雁回别院，柳元清很可能也在那里！臻多宝带着秘藏图和玉佩去了他们的秘密联络点，暂时安全，但必须尽快解决冯坤这个祸首！ 他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住几处最严重的伤口，辨明方向，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一个血脚印，朝着城西“雁回别院”的方向，再次融入无边的夜色。 螭龙已醒，血债必偿！最终的决战之地，就在那“雁回”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