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小小红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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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这个小“红娘”成功让大哥建军和苏晚晴姐姐搭上话，两人之间那层薄冰似乎消融了不少。借着借书还书的由头，大哥去书店的频率稳定在每周两三次，偶尔还会“顺便”问问某些书的读后感，或是听苏晚晴推荐些新到的、他认为“可能适合”建军看的书籍。对话虽仍围绕着书本，但语气日渐熟稔自然，眼神交流也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暖意。 但我深知，要想真帮上忙，不能只浮于表面。大哥的顾虑（身份、未来、怕连累人）固然存在，苏姐姐那边呢她是什么样的人家里情况如何这些不了解，我心里也没底。 于是，在我的“童言无忌”和锲而不舍的“好奇”下，加上苏晚晴对我这个活泼又“早慧”的小妹妹确实喜爱，慢慢地，我拼凑出了关于她的一些信息。 苏晚晴，今年二十一岁。她的家庭，用她略带怅惘又努力保持平静的语气描述，算是“书香门第，但早就败落了”。 她爷爷是旧式文人，在县里曾有些名望，家里藏书不少。父亲是独子，读过新式学堂，写得一手好字和文章，本来在县中学教书。然而，在那场席卷全国的战乱和随后的动荡中，这样的家庭首当其冲。爷爷在战乱中受了惊吓，不久病逝，家里值钱的东西和许多藏书在兵荒马乱中散失殆尽。父亲因为“历史问题”和不够“积极”，在学校里处境艰难，郁郁寡欢，在苏晚晴十岁那年便因病去世了。母亲是个温柔但体弱的旧式女子，靠着给人缝补洗衣、变卖所剩无几的家当，勉强拉扯苏晚晴和一个年幼的妹妹。母亲在苏晚晴十六岁时也积劳成疾去世了，留下她和年仅十岁的妹妹苏晓岚相依为命。 如今，苏晚晴在公社新华书店做临时工，是舅舅托了关系才找到的活计，勉强糊口。妹妹苏晓岚今年十五，在县中学读初三，成绩很好，但学费和生活费是压在苏晚晴心头最重的石头。姐妹俩目前借住在舅舅家空着的一间旧房里，舅舅家条件也一般，舅妈虽不算刻薄，但长年累月多两张嘴吃饭，难免有些闲言碎语。苏晚晴每月那点微薄工资，大半要供妹妹读书和补贴舅妈家，自己过得极其清简。 “家里……就我和妹妹了。只想把妹妹供出来，她念书好，将来能有出息。” 苏晚晴说这话时，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韧性，却也有一丝沉重的疲惫。 我听了，心里又是敬佩，又是酸楚。难怪她气质沉静，喜欢看书，那是家庭熏陶的残留；也难怪她眼神干净却又隐含忧色，那是生活重担留下的痕迹。这样的身世，在这个讲究出身和关系的年代，无疑是一层无形的枷锁。但也正因为如此，她能理解坚韧和责任，或许也能更懂大哥那份军人的担当与内敛。 了解了这些，我对苏晚晴的好感更深了，也更坚定了要帮大哥的决心。这样一位自立自强的姑娘，配得上我优秀的大哥！而且，大哥的稳定收入和军人身份，或许恰好能给苏晚晴和她的妹妹一份急需的安稳与支撑。 当然，这些深层考量我不能直接说。我继续扮演着我天真热心的“小红娘”角色。 比如，大哥下次去还书时，我会“恰好”发现书包里有多带的、母亲给我准备的煮鸡蛋或烙饼（当然是我偷偷塞进去的），然后“大方”地掏出来分给苏晚晴：“晚晴姐姐，你尝尝，我妈妈做的，可香了！你上班累，要多吃点！” 苏晚晴推辞不过，接过去时，眼圈有时会微微发红，低声道谢，看大哥的眼神便又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柔软。 再比如，我会缠着苏晚晴给我讲书店里那些带插图的历史故事书，然后“不经意”地提起：“我大哥上次给我讲过一个差不多的故事，是他们在部队学习的时候听的！他说当兵的人，更要懂历史！” 这样一来，既展示了大哥并非莽夫，也有学习之心，又为下次他们讨论相关书籍埋下伏笔。 我还“偶然”发现苏晚晴妹妹苏晓岚需要的某种初中参考书（其实是我从空间书籍里比对出来的），然后“告诉”大哥：“晚晴姐姐的妹妹好像需要这本书，咱们公社书店没有，二哥和三哥应该那里应该有，建军嘴上说着“小孩子别管那么多”，但没过几天，一本半新的、正是苏晓岚需要的参考书，就“恰好”被他“从战友那里换来”，带到了书店，递给了惊喜又感激的苏晚晴。 这些小小的、不着痕迹的关怀，像涓涓细流，一点点滋润着两颗同样克制而真诚的心。苏晚晴面对建军时，最初的羞涩慌乱渐渐被一种信任和依赖取代，笑容也越发真切动人。建军虽然依旧话不多，但每次见到苏晚晴，眉眼间的线条都会柔和许多，停留的时间也悄悄变长，甚至会主动问起她弟弟的学习近况。 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我知道，他们之间缺的，或许就是一个打破那层“同志”关系的契机，一个让大哥能明确表达心意的机会。而这个机会，需要等待，也需要一点点“推动”。 日子在借书、还书、偶尔的简短交谈和我的“穿针引线”中悄然流逝。山间的秋意渐浓，苏晚晴有时会望着窗外飘落的黄叶微微出神。建军某次还书时，罕见地多问了一句：“天凉了，店里……取暖还好吗” 很平常的一句问候，苏晚晴却怔了怔，随即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细微波澜。 走出书店，秋阳正好。建军抱着我，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她……不容易。” 我搂着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带着阳光味道的军装上，小声说：“大哥，你可以让她容易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