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知青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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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浓，山间的色彩愈发斑斓。张家新宅落成后的安稳日子，如同山涧里温吞的泉水，平静地流淌着。然而，这平静之下，一丝微妙的涟漪，正悄然从村东头的知青点荡漾开来，目标直指张家的二小子——张建国。 知青点是前几年响应号召，从城里来的知识青年在村里的聚居地。他们大多来自县城或地区城市，年轻，有文化，带着城市的气息和与山村格格不入的迷茫与活力。他们白天跟着社员们下地劳动，晚上聚在点里学习、议论，偶尔也唱唱革命歌曲，给沉寂的山村带来了不一样的声响。 张家的新青砖院落，无疑是村里最显眼的存在。加上之前建军立功、外公来访、接连盖房娶亲等事迹，张家在村里的知名度早已今非昔比。而知青们，尤其是那些心思细腻的女知青，自然会对这个“传奇家庭”格外关注。 这关注，不知怎的，就落在了经常出入张家、身材挺拔、面容端正且带着一种不同于普通农村青年沉静气质的张建国身上。 建国如今是村里有名的“小木匠师傅”了。他和建党的手艺，经过盖房和打造全套家具的锤炼，早已得到公认。二叔有时忙不过来，或者有精细活计，也会放心地交给他们兄弟去做。建国身上既有农家子弟的朴实肯干，又因读过高中、爱琢磨设计图样，而隐隐透着一股书卷气和专注的魅力。他不像有些农村青年那样咋咋呼呼，话不多，但做事扎实可靠，偶尔笑起来，眼神清澈，很有感染力。 最先察觉这微妙目光的，是每天负责接送大嫂苏晚晴上下班、常常往返于村子和公社之间的建国自己。他发现，最近几次在路上，或是偶尔在村口、代销点遇到知青点的几个女青年，其中有一个叫林雪的女知青，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同。 林雪大概十八九岁年纪，来自地区城市，长得清秀白皙，扎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说话带着城里姑娘的软糯口音。她不像有些知青那样整日愁眉苦脸或愤世嫉俗，总是安安静静的，劳动也认真。建国记得，有一次他帮二叔给知青点修理坏掉的桌椅，林雪就在旁边帮忙递工具，偶尔问几句木头材质或做法，眼里闪着好奇的光，并不像其他人只是客套。还有一次，他在公社书店门口等苏晚晴下班，恰好碰到林雪也在买书，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他注意到林雪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农村简易建筑图集》——这可不是一般女知青会感兴趣的书。 起初，建国只当是巧合或是礼貌。但渐渐地，他发现这种“偶遇”似乎多了起来。有时他上山找木料回来，会“正好”碰到林雪和几个女知青在村边小溪洗衣；有时他去代销店买钉子，林雪也会在那里买东西，还会轻声问他一句“张同志，又忙木工活呢”；甚至有一次，他和建党推着板车运送木料经过知青点，林雪从窗户里看见，还特意跑出来，递给他俩一人一个洗干净的红皮水萝卜，说是“刚从自留地摘的，尝尝甜不甜”。 建党那个粗线条的，接过萝卜嘎嘣就咬了一口，咧嘴笑：“谢谢林知青！真甜！” 建国却有些不好意思，接过萝卜，道了谢，脸微微有些发热。他注意到林雪递萝卜时，手指飞快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背，然后迅速缩回，脸颊也飞起一抹红晕。 建党回去后还傻呵呵地说：“哥，那林知青人挺好，还给咱萝卜吃。” 建国没接话，心里却有些乱。他并非不懂男女之事，大哥建军和苏晚晴的结合就是很好的例子。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一个农村土生土长、刚刚学了点木匠手艺的半大小子，会被城里来的、有文化的女知青……看上 这念头让他有些惶恐，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青春期的悸动。他知道知青和当地青年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出身、文化、生活习惯，乃至未来的去向（知青总有一天要回城的）。这样的“看上”，是真的吗还是一时的新鲜感或孤独中的错觉 家里的其他人，也渐渐察觉了些许端倪。 先是母亲。有一天她纳鞋底时，随口对奶奶说：“娘，您发现没最近咱家院子外头，路过的知青好像多了，尤其是那个叫林雪的姑娘，有两次我看见她在咱家新房子那头转悠，也不干啥，就看。” 奶奶眯着眼想了想：“是那个白白净净、说话细声细气的闺女是有点……她找建国有啥事” “谁知道呢。”母亲摇摇头，“建国这孩子，老实，可别惹上啥麻烦。” 她倒不是对林雪有意见，只是本能地担心儿子，也担心这身份悬殊可能带来的纷扰。 接着是苏晚晴。她在书店工作，消息灵通些。有一次下班回来，她悄悄对母亲说：“妈，我听书店里别的知青闲聊，好像……好像有人对咱家建国有意思。” 她没明说，但眼神示意，母亲立刻明白了。 爷爷和父亲知道后，没有立刻表态。爷爷吧嗒着旱烟，沉思了半晌，才缓缓道：“知青是客，也是同志。年轻人之间正常来往，咱们不干涉。但建国要心里有数，知道自己是干啥的，将来路咋走。别昏了头，也别伤了人家姑娘的心。” 父亲则更直接些，私下里找建国谈了次话：“建国，你大了，有些事自己掂量。林知青是城里人，有文化，将来是要回城的。咱家是庄户人，凭手艺吃饭。爹不反对你们交朋友，但有些线，得看清楚。别弄得最后两边难受。” 建国听着父亲的话，心里沉甸甸的。他明白父亲的担忧，也清楚自己和林雪之间的差距。那份隐约的好感，像早春枝头最嫩的花苞，还没来得及感受阳光，就先被现实的寒风吹得瑟瑟发抖。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林雪那些含蓄的示好，也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点模糊的欢喜，到底该不该让它生长。 而我，这个家里年纪最小、却似乎总能注意到细微之处的小妹，自然也把二哥的困扰和林知青的目光看在了眼里。我托着下巴，看着二哥有时对着木头发呆，有时避开与林知青可能的碰面，心里琢磨着。 “看上”是真的吗或许吧。林知青的眼神，我偷偷观察过，清亮亮的，看向二哥时，里面有种柔软的光，不像假的。但这份“看上”，能经得起山村的土、城里的路，还有那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差距”的考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