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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镐锋利的尖端凿入泛着幽幽蓝光的坚硬冰面，发出“铿”的一声脆响，冰屑四溅。扎西双臂肌肉贲张，将自己沉重的身躯向上拉拽一尺，冰靴前齿稳稳踢入冰壁，寻找下一个受力点。在他下方，阿措保持着五米的距离，以同样稳健的节奏跟进，如同在垂直冰面上行走的山羊。更下方，老三、林晓和诺布共用一条保护绳，在扎西和阿措开辟的路径上艰难攀爬。 离开冰洞不过百米，海拔已急剧升高，空气稀薄得如同无形的细纱勒紧咽喉。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费力，肺部火辣辣地渴求着氧气。寒风不再是谷底的呼啸，而是变成了无数把冰冷锋利的小刀，穿透厚重的防寒服，切割着裸露的皮肤。雪花被风卷起，不再是飘落，而是横着拍打在面罩和护目镜上，发出密集的“沙沙”声，视野时断时续。 “保持……节奏……不要……停……”扎西的声音通过短距通讯器传来，夹杂着沉重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攀登，是纯粹的体力、意志与技术的较量，容不得半点分神。下方是逐渐缩小的冰谷，仿佛一张深不见底的巨口。上方是无穷无尽、倾斜角度超过七十度的冰壁，一直没入灰蒙蒙的风雪和低垂的云层，刺天峰的轮廓在其中若隐若现，显得愈发遥不可及。 诺布是第一次进行如此高难度和高海拔的攀冰。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每一次挥动冰镐都显得格外吃力，怀中的“坤元石”被小心地固定在胸前内袋，隔着衣服散发出微弱却持续的温热，护住他的心脉，但这并不能缓解缺氧和体力透支带来的痛苦。然而，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紧盯着上方阿措的身影，模仿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他对冰壁的“感觉”在这里变得模糊，极高海拔和严寒似乎压制了这种能力，但他依然能凭借本能避开一些看起来格外脆弱或光滑的冰面。 林晓的状况稍好，长期的研究工作让她耐力不错，但臂力是短板。她更多依赖上升器和绳索保护，节省体力，同时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感应上。她的“镜瞳”在纯净却狂暴的冰雪能量环境中，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纱，看不了太远，但能更清晰地“读”到近处冰层内部能量流动的细微差异——哪里是坚实的万年蓝冰，哪里是危险的、内部有空腔或暗流的冰层，哪里可能隐藏着裂缝。 “右上方十五米，那片反光特别亮的区域，冰层内部结构不稳定，有脆裂风险！”她及时发出警告。 扎西立刻调整路线，向左上方横切。就在他们刚刚避开那片区域不久，那里就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一大片冰壳剥落，坠入深谷，许久才传来沉闷的回响。 老三跟在林晓下方。他攀爬的动作并不专业，但有一种奇特的稳定感，仿佛不受重力完全束缚。眉心的星光在冰天雪地中并不显眼，却持续稳定地闪烁着。他大部分意识仍与星锚保持着连接，身体依照本能和训练记忆行动。星锚的“声音”在高空中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或者说，与这片靠近“天穹之钥”的区域产生了更强烈的共鸣。不再仅仅是方向和警告，一些破碎的画面和感觉更加频繁地闪过： 一片剧烈旋转的、由风和闪电构成的银色漩涡（天穹之钥的核心）…… 一道连接着大地与云层的、若有若无的淡青色光柱（共鸣路径）…… 还有……一丝极其隐晦、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仿佛来自冰壁本身，或者更上方那铅灰色的云层（观察者）…… “我们……被注视着……”老三在通讯频道中低声说道，声音带着冰晶摩擦般的质感，“不是守钥人……更古老……更……‘高’……” 这个消息让众人心头一凛。冰洞刻痕的先辈提到过“观察者”，星锚也警告过。它们真的存在，而且就在这片区域 攀爬在沉默和极度专注中持续。时间感变得模糊，只有手臂的酸胀、腿部的颤抖、绳索摩擦的声响和永无止境的寒风。海拔计的读数缓慢而坚定地跳动：四千八百米、五千一百米、五千三百米…… 就在他们即将攀上一段相对平缓的冰阶，可以短暂休整时，异变陡生！ 不是来自后方追兵，也不是来自头顶的未知注视，而是来自他们身侧的冰壁深处！ 一阵低沉的、仿佛巨型冰川移动般的“轰隆隆”闷响，从脚下的冰层传来，整面冰壁都开始微微震颤！冰屑和雪粉从上方簌簌落下。 “冰震！抓紧固定点！”阿措厉声喝道，经验丰富的他瞬间判断出这不是攻击，而是冰川内部应力释放或结构变化引起的自然震动。 众人立刻停止动作，将身体紧贴冰壁，冰镐和冰靴死死扣入冰中，双手牢牢抓住保护绳。震颤持续了大约十几秒，并不算特别剧烈，但对于挂在垂直冰壁上的人来说，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震动停止，冰壁恢复了平静，只留下惊魂未定的众人和几处新的、细微的裂缝。 “没事吧”扎西迅速询问。 “没事……” “还好……” 陆续传来回应。 然而，林晓的脸色却变了。她的“镜瞳”在刚才的震动中，穿透了表层的冰蓝，看到了更深处一些令人不安的景象。“下面……冰壁内部……有很多通道！不是自然的冰川裂隙，像是……被某种力量融化或挖掘出来的！而且……有东西在里面移动！能量反应……很杂乱，但带着守钥人那种精密改造的痕迹！” 守钥人竟然在冰壁内部也做了手脚！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们侧下方约三十米处，一处原本看似平整的冰面突然向内塌陷，露出一个直径约一米的黑洞！紧接着，数条熟悉的、银灰色带有吸盘和电极的机械触手，如同等待已久的毒蛇，猛地从洞中激射而出，直扑正在那个高度横切的阿措和稍上方的扎西！ 它们竟然埋伏在冰壁内部！等待他们经过时发动突袭！ “小心！”扎西大吼，左手猛地挥动冰镐，砸向一条卷向自己脚踝的触手，右手同时抽出插在腰间的战术匕首。金属交击，火花四溅。 阿措反应更快，在触手出现的瞬间，身体已经向侧上方荡开，同时猎枪抵肩，近距离一枪轰在一条触手的关节连接处！ 然而，触手不止两条！更多从冰洞中涌出，不仅攻击扎西和阿措，还分出几条卷向绳索，试图切断他们的生命线！ “老三！”林晓急喊。 老三眼中星光凝聚，精神冲击再次准备，但这次，他的目标不是触手，而是冰洞内部！他试图干扰可能存在的控制核心。 诺布看着下方激烈的战斗和那些恐怖的机械触手，脸色惨白，但他咬了咬牙，将颤抖的手按在胸前装着“坤元石”的位置，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令人恐惧的景象，而是将全部精神集中，去感受……冰壁。 冰冷、坚硬、亘古……但在守钥人挖掘出的孔洞周围，冰层的“结构”被破坏了，变得“疼痛”和“脆弱”…… 一个近乎本能的念头涌入诺布脑海。他不再试图去“稳固”或“沟通”，而是将坤元石那种“承载”与“稳固”的力量，以一种逆向的、笨拙的方式，向着那些被破坏的冰层孔洞周围“挤压”过去！不是修补，而是……让本就因挖掘而结构不稳的冰层，承受更大的内部压力！ 这对他而言是全新的、危险的操作。坤元石的光芒在他胸前剧烈闪烁，他的鼻孔甚至渗出了一丝鲜血。 然而，效果立竿见影！ “咔嚓！咔嚓嚓——！” 以那个机械触手钻出的冰洞为中心，周围一大片冰壁内部发出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崩裂声！裂缝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 正在向外涌出触手的冰洞边缘开始崩塌、扩大！几条伸出的触手被骤然夹紧、扭曲，发出金属变形的呻吟，电火花乱窜。冰洞内部也传来机械单位挣扎和碰撞的闷响。 “干得好，诺布！”林晓惊喜道。 扎西和阿措趁此机会，奋力摆脱或斩断身边的触手，迅速向上攀升，脱离了那个危险区域。 “冰洞要塌了！抓紧！”扎西喊道。 下方，那个冰洞连同周围数米见方的冰壁，在内部压力和诺布引发的连锁反应下，轰然坍塌！大块大块的坚冰混合着扭曲的银灰色机械残骸，向着深谷坠落，许久才传来一连串沉闷的撞击声。一个守钥人精心布置的冰内伏击点，就这样被诺布误打误撞地摧毁了。 危机暂时解除，但众人消耗巨大。诺布几乎虚脱，被林晓和老三架着。扎西和阿措身上也多了几处擦伤和冻伤。 “不能停……他们肯定还有后手……”扎西喘息着，抬头望向依旧遥远的峰顶，“继续上！到那个冰阶休整！” 最后的几十米攀爬，如同跨越天堑。当他们终于翻滚上那段相对平缓、宽度不足两米的冰阶时，所有人都瘫倒在冰面上，贪婪地呼吸着稀薄而冰冷的空气，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里海拔已超过五千五百米。风更大，雪更急。但视野也略微开阔，可以隐约看到下方他们一路攀爬上来的、令人眩晕的垂直冰壁，以及更远处蜿蜒如蛇的冰川和星罗棋布的冰蚀湖。而头顶，刺天峰那狰狞的岩壁和永恒的冰雪冠盖，仿佛触手可及，又仿佛隔着另一个世界。 短暂的休整中，林晓拿出高能食物分给大家。老三则再次凝神感应。 “……天穹之钥……很近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仿佛与风声融为一体，“就在上面……岩冰交界处……但……有‘屏障’。不是能量场，更像是一种……‘认知过滤’或‘心灵迷雾’……星锚说，那是钥匙自身的保护机制，也是……试炼。” 心灵迷雾试炼冰洞刻痕提到的“心关难渡”……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尘影的声音突然从他们留在下方营地的通讯中继器里传来，带着一丝干扰的杂音：“注意……检测到大规模能量扰动从……东南方向快速接近……不是地面单位……是……空中编队！基金会的大型运输机和护航战机！他们……冲着刺天峰来了！” 基金会的空中力量！在这个节骨眼上！ 扎西猛地站起身，望向东南方灰蒙蒙的天空。那里，隐约传来低沉而遥远的喷气引擎轰鸣，正穿透风雪，迅速变得清晰。 前有心灵迷雾试炼，侧有守钥人可能的残余威胁，后有基金会的大军压境。 他们被困在了绝壁之上，进退维谷。 真正的绝境，似乎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