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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三月，草长莺飞。安王府澄心院内外，却弥漫着一种不同于春日慵懒的、紧绷而期待的静谧。我的产期就在这几日了。 腹中的“宁儿”似乎也知晓即将来到这个世界，变得异常沉静，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太医每日早晚两次请脉，稳婆早已入住府中厢房随时待命，一切生产所需之物皆已备齐，由安王妃亲自查验过数遍。楚晏几乎推掉了所有事务，日夜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饶是他平日再沉稳，此刻眉宇间也难掩焦虑，握着我的手时，掌心总有薄汗。 母亲穆夫人更是直接住进了安王府，与安王妃一同坐镇。两位母亲，一文一武，一王府一将门，此刻却为了同一件事，表现出同样的紧张与虔诚。府中上下，走路都放轻了脚步，说话也压低了声音，唯恐惊扰。 这日午后，我正在安王妃和母亲的搀扶下，于廊下缓缓散步，以期顺利生产。忽然，腹中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规律性的坠痛，与往日胎动截然不同。我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 “怎么了琉璃”楚晏立刻察觉，上前扶住我。 “好像……开始了。”我吸了口气，尽量平稳地说。 话音落下，院内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漾开紧张而有序的波纹。安王妃与穆夫人对视一眼，虽紧张却毫不慌乱。安王妃立刻沉声吩咐：“快，扶世子妃进产房！春棠秋蕊，按之前吩咐的准备热水、软巾！稳婆！速请稳婆！再去个人，通知王爷和国公爷！太医请在厢房候着！” 楚晏想跟着进产房，却被安王妃和穆夫人同时拦住。“晏儿，产房污秽，男子不宜入内。你且在门外等候，有我们在，定保琉璃无恙。”安王妃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穆夫人也道：“贤婿放心，娘在这里看着。” 楚晏看着我，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我忍着又一波阵痛，对他勉强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你……在外面等我。” 产房的门在我身后关上，将楚晏焦灼的目光隔绝在外。房内早已布置妥当，温暖明亮，燃着宁神的淡香。我被搀扶着躺上产床，稳婆经验丰富，一边柔声安抚，一边熟练地检查着产程。安王妃和母亲一左一右守在床边，紧紧握着我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阵痛如同潮水，一波比一波剧烈，间隔越来越短。我咬紧牙关，按照稳婆的指引调整呼吸，用力。汗水很快浸湿了鬓发和衣衫，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抵不过那撕扯般的痛楚。耳畔是稳婆沉稳的指令、王妃和母亲低声的鼓励，还有自己压抑不住的痛哼。 时间在剧痛中变得模糊而漫长。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觉得力气快要耗尽时，稳婆忽然惊喜道：“看见头了！世子妃，再使把劲！快！” 我憋足最后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向下——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如同破晓的晨光，骤然划破了产房内紧绷的空气！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小世子！恭喜世子妃！恭喜王妃！恭喜夫人！”稳婆喜气洋洋地报喜，麻利地处理着。 我浑身脱力，瘫软下来，却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孩子。安王妃和母亲亦是喜极而泣，连声道好。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生产结束时，稳婆清理的动作忽然一顿，惊疑地“咦”了一声，又仔细摸了摸我的肚子，脸色变得有些古怪，随即转为更大的惊喜：“等等！肚子里……好像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双生子！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刚刚松懈的产房再次紧张起来。安王妃和母亲又惊又喜，连忙鼓励我：“琉璃，好孩子，再坚持一下，还有一个！是双生子！天大的福气啊！” 我亦是震惊无比，系统孕期的监测竟从未提示是双胎！或许是这个时代技术所限，又或许是两个孩子生命体征过于同步，未能分辨。来不及多想，残余的阵痛再次袭来，或许是因为第一个孩子已经出生，产道打开，第二个孩子的娩出相对顺利了许多。 不多时，第二声同样嘹亮、却似乎略有不同的婴儿啼哭响起！ “又是一个小世子！恭喜恭喜！双生麟儿！真是天大的喜事啊！”稳婆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 两位嬷嬷迅速将两个清理干净、用柔软襁褓包裹好的小婴儿，抱到我和安王妃、母亲面前。两个小家伙都红彤彤、皱巴巴的，闭着眼睛，张着小嘴嘤嘤哭着，声音一个略沉些，一个略清亮些，但都健康有力。 我看着并排放在枕边的两个小小襁褓，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动与奇妙。竟然是双生子，两个男孩……我和楚晏，一下子有了两个儿子。 安王妃早已泪流满面，不住地念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安王府竟得双生麟儿！祖宗积德啊！” 母亲穆夫人也是又哭又笑，摸着我的头：“我的儿，你受苦了，可你立了大功了！两个！两个健健康康的小子！” 产房门终于打开。一直在外如同困兽般踱步、几乎要将地砖磨穿的楚晏，瞬间冲了进来，甚至来不及看孩子，直扑到床边，握住我的手，声音沙哑颤抖：“琉璃！你怎么样你疼不疼” 我看着他苍白汗湿的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中酸软，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你看，孩子们……” 楚晏这才仿佛回过神，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当看到并排两个襁褓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睛瞪大，难以置信地看向稳婆，又看向安王妃和我母亲。 安王妃擦着眼泪笑道：“傻孩子，是双生子！两个都是男孩！你快看看你的儿子们！” 楚晏像是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他小心翼翼地凑近，仔细端详着两个小小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蛋，伸出颤抖的手指，极轻极轻地碰了碰其中一个小家伙的脸颊。那孩子仿佛有所感应，小嘴动了动。 “他们……两个……”楚晏喉头滚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中瞬间涌上狂喜、激动、不可思议，还有初为人父的、近乎傻气的茫然与虔诚。“琉璃……我们有两个儿子……”他抬头看我，眼中竟隐隐有泪光闪烁。 “嗯。”我笑着，眼泪也滑了下来，“是宁儿……们。” 很快，安王和镇国公萧战也闻讯赶来。两位在朝堂沙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在产房外间见到并排两个孙儿时，反应竟与楚晏如出一辙——先是惊愕，随即是火山爆发般的喜悦。 安王抚掌大笑，声震屋瓦：“好！好！双星并耀，天佑我楚家！祖宗显灵啊！”他激动得在屋里转了两圈，对着镇国公连连拱手：“亲家！同喜！同喜啊！” 镇国公萧战更是虎目圆睁，盯着两个外孙看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他娘的！老子一下多了两个外孙！双棒儿！好！太好了！琉璃立了大功！楚晏这小子，有本事！” 他搓着手，恨不得立刻抱一抱，却又怕自己手重伤着孩子，那模样又是欢喜又是纠结。 澄心院内外，瞬间被巨大的喜悦淹没。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安王府和镇国公府。下人们无不喜气洋洋，管事当即宣布厚赏全府。宫中皇帝和太后也很快得到了喜讯，赏赐如流水般送来，表彰安阳郡主（我）为皇家开枝散叶之功。 因是双生子，孕期负荷更重，我产后极为虚弱，需要长时间静养。但看着并排躺在身边，偶尔同步咂嘴或挥动小拳头的两个小家伙，所有的疲惫与疼痛都化为了甘甜。 楚晏给两个孩子仔细做了记号——先出生的哥哥左耳后有一粒极小的朱砂痣，弟弟则没有。他抱着孩子，笨拙却无比温柔，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亲亲那个，怎么也看不够。 “名字可想好了”安王妃抱着小孙子，笑眯眯地问。 楚晏与我相视一笑。我们早已商议过，若为双子，便从“安宁”二字中各取一字。 “哥哥叫楚霁，字景明，取雨雪初晴，天地澄明之意，小名便叫宁儿，如我们所愿。”楚晏温声道，“弟弟叫楚霄，字云开，寓志向高远，拨云见日，小名……便叫安儿吧，愿他一生平安顺遂。” 霁、霄。宁、安。既承载了父母对乱世平定的祈愿，也蕴含了对孩子们最朴素美好的祝福。 安王与镇国公闻言，皆抚须称善。 双生麟儿降世，如同两颗耀眼的新星，照亮了安王府与镇国公府，也为近来阴霾笼罩的京城，带来了一抹充满希望的亮色。然而，在这举府欢庆、圣眷正隆的时刻，楚晏与我心中都清楚，这份喜悦需要更加严密的守护。双生子的诞生，意味着我们需要保护的珍宝，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肩上的责任，亦更重了一分。 但看着襁褓中安然酣睡的两个小脸，所有对未来风险的忧虑，都化作了更坚定的决心。 无论前路还有多少风雨，为了这两个用生命奇迹馈赠给我们的孩子，我们都将披荆斩棘，为他们撑起一片真正的、安宁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