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夜微光与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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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迅速吞噬了整片山林。身后的喊杀声早已听不见，唯有风声穿过林梢，带来远方的呜咽，以及怀中少年越来越微弱的喘息。 陈默拖着阿蛮，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双腿如同灌铅，肺叶火辣辣地疼，才在一处背风的巨大岩壁凹陷处停下。这里勉强能遮蔽风雨，形成一个小小的、相对安全的角落。 他将阿蛮小心翼翼地平放在铺了层干树叶的地上。借着从岩缝透入的微弱月光，他能看到阿蛮后背那道伤口触目惊心，皮肉翻卷，鲜血仍在不断渗出，将破烂的皮袄浸得湿透。少年的脸色在月光下苍白如纸，嘴唇因失血和疼痛而微微颤抖，但那双狼一般的眼睛却依旧倔强地睁着，警惕地注视着陈默。 陈默知道，必须立刻处理伤口，否则阿蛮撑不过今晚。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同过去面对母亲病危时一样，将情绪压到心底，只剩下纯粹的理性与行动。 “别动，相信我。”陈默用生硬的蛮族语夹杂着手势说道。他不知道阿蛮能听懂多少，但语气中的坚定或许能传递过去。 他迅速行动起来。先是从怀里掏出那块换来的、带着膻味的毛皮，撕下相对干净的内衬，又取出之前顺来的、用于消炎的干草药，用石头砸碎。接着，他解下自己腰间那根原本用来束囚衣的、还算干净的布带。 没有水清洗，条件简陋到了极致。 他只能用布带小心擦拭伤口周围大片的血污，然后将砸碎的草药敷在狰狞的伤口上。阿蛮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哼，却死死咬住牙，没有挣扎。 陈默用剩下的布带，仔细地将伤口包扎起来，动作虽然生疏，却异常专注和稳定。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脱力般地靠坐在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 【叮！成功实施有效救治，逆转关键人物【阿蛮】濒死命运节点，逆命值+80。】 【当前逆命值：245。】 系统的提示让陈默精神微振。逆命值的增长，证明他的选择至少在此刻是正确的。 他从怀中掏出最后剩下的、已经有些干瘪的盐渍红浆果，自己吃了一颗补充体力，将剩下的几颗全都递到阿蛮嘴边。 阿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浆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张开嘴，任由陈默将果子喂了进去。甘甜微酸的味道在口中化开，似乎带来了一丝力气，他眼中的警惕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痛苦、困惑和一丝依赖的光芒。 “阿……蛮……”少年忽然含糊地开口，指了指自己。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是他的名字（或者代号）。他点了点头，也指了指自己：“陈默。” 简单的名字交换，在这荒郊野岭、危难之际，却仿佛建立起一种超越语言和种族的、初步的纽带。 陈默靠在岩壁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他不敢睡死。他必须思考下一步。 彻底脱离了流放队伍，意味着他暂时摆脱了王猛和官差的控制，但也失去了相对明确的路线和勉强能果腹的食物来源。他现在是一个真正的逃犯，还带着一个重伤的蛮族少年。 凌尘的人不会放过他，蛮族游骑可能还在搜寻，官府也会通缉逃犯……前路遍布荆棘。 他需要情报，需要安全的落脚点，需要获取资源的渠道。 那个废弃的石灰窑……或许可以作为一个临时的据点 就在他凝神思考时，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轻微的、不同于风声的响动，来自岩壁上方。 有人！ 陈默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袖中的碎陶片再次滑入掌心。阿蛮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挣扎着想坐起来，眼中重新燃起凶光。 “沙沙……” 轻微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停留片刻，然后，一道身影如同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自岩壁上方滑落，稳稳地站在他们面前不远处。 那是一个身形瘦削、穿着深灰色不起眼短打的中年男子。他面容普通，丢进人堆里绝不会被看第二眼，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沉静，如同古井深潭，不见波澜。他站在那里，气息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人是谁凌尘的杀手蛮族的探子 灰衣男子的目光先是扫过一脸凶相、试图护在陈默身前的阿蛮，最后落在虽然紧张却依旧保持冷静的陈默身上。 “不必紧张。”灰衣男子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久经风霜的淡漠，“我若想动手，你们已经是尸体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观察你一路了。从你指出密信，到用红浆果引蛮，再到方才林中救人……行事看似剑走偏锋，却每每暗含章法，不像寻常纨绔，更不像认命之人。” 陈默心中剧震。这个人，竟然一路跟着流放队伍他看到了多少 “你是谁有何目的”陈默沉声问道，没有放松警惕。 “名字早已忘却，江湖朋友给面子，叫声‘墨先生’。”灰衣男子淡淡道，“至于目的……我只是好奇，一个本该悄无声息死去的棋子，为何能搅动这一池浑水更想知道，你救下这蛮族少年，是意气用事，还是另有所图” 墨先生……陈默飞速检索记忆，原着中似乎没有这个名字。但这气度，这身手，绝非寻常之辈。 “救他，只因他因我而伤。”陈默选择部分实话，“至于搅动浑水……不过是蝼蚁求生，不得已而为之。” “蝼蚁求生”墨先生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不存在的弧度，“能精准找到蛮族密信，懂得利用边贸稀缺之物，临危不乱，伤敌救友……这样的蝼蚁，倒是少见。”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我与你一样，与那凌尘，有仇。”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带着刻骨的寒意。 陈默心中一动。与凌尘有仇是敌是友 “所以”陈默不动声色。 “所以，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墨先生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暂时安置你们，避开追捕。也能提供一些……你眼下最需要的东西，比如情报，比如治疗他伤势的更好药物。” “条件是什么”陈默从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善意。 “条件就是，证明你的价值。”墨先生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陈默身上，“证明你不是一颗昙花一现的流星，而是一颗真正能……逆天改命的棋子。我会看着你。” 这是一个考验，也是一次投资。 陈默沉默了片刻。他需要时间，需要资源来让阿蛮恢复，需要信息来规划下一步。接受墨先生的帮助，是目前最优的选择，尽管这意味着他将更深地卷入未知的漩涡。 他看了一眼因失血和疲惫而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阿蛮，最终抬起头，迎上墨先生的目光。 “带路。”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简洁的决断。 墨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陈默背起意识模糊的阿蛮，跟在那个灰色的、如同幽灵般的身影后面，一步步踏入更深、更未知的黑暗。 岩壁上方，苏晚晴静静地立于树影之中，看着下方三人消失在林间。她手中捏着一枚小巧的、能缓解伤势的丹药，最终又缓缓收回袖中。 “墨先生……连你也注意到了他么”她轻声自语，眼神复杂难明。 棋盘上的棋子，似乎开始自行移动了。而执棋者，或许也需要重新审视这盘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