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这点心，它不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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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苓是被一阵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唤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月白色的外袍，正是那股清雅的檀香来源。 洞内光线昏暗，只有洞口藤蔓缝隙里漏进来的几缕天光。不远处，萧壁正安静地坐着，手里还是那卷书，只是并没有翻动。 他察觉到她的动静，看了过来。 云苓的脸“腾”地一下就热了。 她居然盖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衣服睡着了！还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她手忙脚乱地把外袍扯下来，胡乱团成一团，塞到萧壁怀里。“你的！” 语气生硬，带着几分恼羞成怒。 萧壁接过衣服，也不在意被她揉得皱巴巴，只是低声问：“睡得好吗” “不好！”云苓嘴硬，“石头太硬，硌得我骨头疼！” 萧壁眼底浮现一抹笑意，没再说话，洞内又恢复了安静。 这气氛，太尴尬了。 云苓觉得浑身不自在，屁股底下像长了钉子，正琢磨着要不要换个地方继续摆烂，洞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都给我仔细找！御膳房新做的‘万福血燕糕’，说是给本公主送到翊坤宫，怎么会不见了！” 一道娇蛮又清亮的少女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花园的宁静。 云苓眉头一皱。 听这动静，又是一个不好惹的主。 很快，一个身穿华丽宫装的少女，领着一大群宫女太监，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了洞口。 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杏眼桃腮，明艳动人，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被宠坏的骄纵之气。 她一眼就看到了洞里的萧壁，脸上瞬间写满了嫌恶。 “晦气！七哥，怎么哪儿都有你” 她捏着鼻子，仿佛萧壁是什么会传染的病源，“你能不能别老往这花园里跑你身上的药味，把我的花都快熏死了！” 这话刻薄至极。 旁边的小德子气得脸都白了，却敢怒不敢言，只能死死攥着拳头。 萧壁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少女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更来气了，冷哼一声，目光一转，落在了云苓身上。 “哟，还带了个伴儿”她上上下下打量着云苓，眼神轻蔑，“哪宫里新来的小宫女长得倒是干净，可惜眼神不太好，跟这么个病秧子混在一起。” 云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皇宫里的人，是不是都闲得慌，个个都跟吃了枪药一样 “找到了！公主，在这儿呢！”一个眼尖的宫女，在不远处的石桌上发现了一个食盒。 那少女立刻把云苓和萧壁抛在脑后，喜滋滋地跑了过去。 食盒一打开，一股香甜软糯的气息便飘散开来。 云苓的鼻子动了动。 是血燕、红枣和糯米的味道，还混着一丝极淡的桂花香。 用料上乘，火候也恰到好处。 “昭阳公主，这……这是给皇后娘娘的。”捧着食盒的宫女小声提醒。 “本公主先替母后尝尝味道不行吗”被称为昭阳公主的少女瞪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地捏起一块。 那血燕糕做得极为精致，晶莹剔透，顶上还点缀着一小片金箔。 昭阳公主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点心，示威似的看向萧壁：“七哥，这可是南边新贡的血燕做的，整个宫里，除了父皇母后，也就我能尝到。你闻闻这味儿，怕是做梦都没闻过吧” 萧壁依旧没反应。 昭阳公主自讨没趣，更不高兴了。 她眼珠一转，目光又落在了从头到尾都盯着她手里点心的云苓身上。 那眼神，专注，认真，带着一丝……审视 昭阳公主误会了，以为她是馋得挪不开眼。 她心中那点恶趣味又上来了。 她走到云苓面前，把那块血燕糕举到她眼前，语气戏谑：“想吃吗” 云苓诚实地点了点头。 “呵，”昭阳公主笑得更开心了，“想吃就求我啊。你跪下给本公主磕个头，我就赏你一块。” 小德子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昭阳公主！这位是丞相府的五小姐，不是宫女！” 昭阳公主愣了一下，随即撇了撇嘴：“丞相府的小姐哪个没听说过。” 在她眼里，云家只有那个常在宫里走动的大小姐云霓，算个人物。 “罢了，”她似乎是失去了兴趣，随手将那块点心往云苓面前一扔，“赏你了。让你也尝尝，什么叫御膳房的手艺。” 那动作，像是在投喂路边的野猫。 云苓却眼睛一亮，稳稳地接住了。 她一点没觉得被羞辱，反而像是得了什么宝贝，先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对着光看了看。 昭阳公主抱着胳膊，准备欣赏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馋样。 只见云苓秀气地咬了一小口，细细地品了品。 然后，她皱起了眉头。 “怎么样是不是好吃得舌头都快掉了”昭阳公主得意地问。 云苓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给出了评价。 “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了这上好的血燕。”云苓慢悠悠地说，“糯米粉磨得不够细，入口有颗粒感。红枣去核没去干净，带着一丝苦涩。最不该的是，为了增香，加了桂花。桂花的清甜，跟血燕的温补，根本就是两种路数，混在一起，不伦不类。” 她顿了顿，下了最终结论。 “总而言之，虚有其表，华而不实。做这道点心的人，要么是手艺不精，要么就是压根不懂食材搭配。” 洞里洞外，一片死寂。 昭…阳公主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她引以为傲的顶级御膳，竟然被这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丫头，贬得一文不值！ “你……你胡说八道！”昭阳公主气得脸都涨红了，“你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懂什么！” 云苓又咬了一口，砸吧砸吧嘴，一脸无辜。 “我虽然不懂，但我有嘴啊。好不好吃，一尝就知道。” 她把剩下的一小半递到昭阳公主面前，“公主您再尝尝是不是能尝出那股枣核的苦味” 昭阳公主看着那被咬过的点心，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猛地后退一步。 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因为云苓说的那些，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她刚才吃的时候，确实觉得口感有点怪怪的，只是没细想。 “你！你给我等着！”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位备受宠爱的公主，第一次在口舌之争上败下阵来。 她气得一跺脚，扔下一句狠话，带着她那群乌泱泱的下人，狼狈地跑了。 世界，终于清净了。 小德子看着云苓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警惕，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崇拜。 太厉害了！这位云五小姐，简直是他的偶像！ 云苓却一脸惋惜地看着昭阳公主离去的方向，小声嘀咕：“别走啊，食盒还没拿呢……” “噗嗤。” 一声极轻的笑声，从身旁传来。 云苓转过头，正对上萧壁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靠在石壁上，唇边带着一抹压抑不住的笑意，那张苍白的脸上，也因为笑，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看起来竟有了几分血色。 这是云苓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笑。 “华而不实，不伦不类……”他重复着云苓的话，摇了摇头，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你这张嘴，倒是比御史台的言官还能说。” 云苓撇了撇嘴，把最后一口血燕糕塞进嘴里。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对食物不敬，是要遭天谴的。” 萧壁看着她那副一本正经的护食模样，觉得比任何风景都有趣。 他忽然觉得，这沉闷又无望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