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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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薛小小掉眼泪的样子薛稷当真是很心疼，可此时却不再能同往日一般起身抱着她，他并不后悔走到今天这一步，只是有些遗憾不能看到小小和卫衍成亲的那一日，现下看着她这般悲痛，只能眼神里不露出那么多痛苦，好让她能好受一些。
不过薛稷想得简单了，薛小小的泪水一直都没有停过，薛稷本已没了力气，忽的想起身上还有卫衍交给自己的提亲信，咬着牙抬手往怀里伸，大约是因为没了力气，只能摸到一个角，薛小小讶异地看着舅舅在忙活什么，片刻后看到那封已然被血浸透的信露出的一个角，急忙拿出了那封信，放在了自己手上，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薛稷的手，看他的嘴一张一合想要说什么的样子，薛小小连忙道：
“舅舅，别用力了，我拿到了，你别乱动了，你要说什么我们回去说。”
薛稷挥挥手，知道自己药石无医，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几句话来：
“小小，这是，卫衍的，婚书，我同意了，你别怕，他说会好好善待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跟着他，我，放心。”
薛小小顾不得信里是什么，看着薛稷的样子，边心疼地掉眼泪，又一直点头：
“舅舅，你放心，小小听话的，我带你回去，我们。。。”
薛稷像是听到了最后的回答，一下子垂下了手，闭上了眼睛，没了呼吸。
薛小小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眼前的薛稷没了动静，她忽的睁大了眼睛，一下子捂住了嘴，眼泪一停不停地从眼眶里流出。
身后的暗阁众人也是急着跑上前查看情况，看到自己的主子已然没了呼吸，一下子跪倒了一片，明明都是不会为任何伤痛而掉眼泪的七尺男儿们，此刻却都在无声地掉着眼泪。
暗阁中，几乎一半的暗卫都是薛稷捡来的遗弃子，没有薛稷，就不会有他们，薛稷于他们就像是这一生的启明星一般，告诉他们何为人，何为情，这么久的相处，薛稷甚至比亲身父母还要亲。
此刻，暗卫们失去了他们的启明星。
小易也是在薛稷身旁怔立了许久，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但是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他知道，从此刻起，他们的主子不在了，他们的主子为了一生的事业而牺牲了。
小易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看到薛小小失控地倒在薛稷身上，连忙上前扶起劝慰道：
“主子，您别难过了，我们赶紧救书玉明音吧，傅承瑾的影卫可不止这么些，等他的支援到了，我们就走不掉了。”
薛小小哽咽着抬起头，听到小易的话，微愣了会儿，看着眼前已然安然离世的舅舅，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不再去多想，轻轻放下舅舅，低头思虑了片刻，带着微哑的嗓音，悄悄的说：
“照顾好舅舅，我去引开傅承瑾的注意，你让人绕后去救书玉明音。”
小易随即点头，本来因为人多而围成的圈子，随着小易的暗中吩咐后，毫无察觉地离开了三个，薛小小还在人群中央，呜咽声没有停过。
傅承瑾起初只以为自己失手伤了薛稷，直到透过人群，看到薛稷已然垂下了手，傅承瑾在沈湛的身边又是怔愣着后退了一步，死了
为什么，这么轻轻一碰，他就死了，他并没有想过真的要杀他，他也想和暗阁和平相处，可如今。。。他看着薛小小失落的背影，上前道：
“小小，我不是故意的，我。。。”
“你闭嘴！傅承瑾，我要杀了你！”
傅承瑾张皇地停住了嘴，看着薛小小缓缓起身，眼里似乎已经没有了多余的色彩，傅承瑾还想辩解什么，薛小小已然飞身悬于空中，傅承瑾大约知道薛小小是想要泄愤，微微正了正身子，他知道，从此刻起，二人再也无法回头了，他杀了他的舅舅。
但他还想最后一搏，如果再无用，那便真的不用再抱有希望了。
薛小小应声落下，手中的剑步步紧逼，傅承瑾慢慢往后退，却没有要躲的的意思，沈湛猛的接住了后退的他，急忙问道：
“傅承瑾，你疯了嘛！”
傅承瑾看着即将到来的剑，苦笑着说：
“我还想再赌一把。”
薛小小恶狠狠地盯着傅承瑾，眼里没有一丝畏惧，沈湛无奈地看着傅承瑾痴傻的模样，在剑刺穿傅承瑾那一刻提前挡在了傅承瑾的身前。
剑稳稳地刺破了衣衫刺入了皮肤，直插心脏，一寸也没有偏，沈湛只是闷哼了一声，便在傅承瑾的肩膀上垂下了头。
傅承瑾和薛小小二人皆是震惊，傅承瑾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沈湛，血丝从他的嘴角流出，他已然全身无力地倒在了自己的肩头，薛小小一把放开了插在沈湛身体里的剑，仓皇地看着沈湛慢慢失去力气滑落，傅承瑾来不及去怪及薛小小，连忙扶住了沈湛，看着他即将合上的眼皮，脸上满是急色：
“沈湛，沈湛，沈湛，你怎么样，别睡，快睁开眼睛，我叫人来给你治，来人！叫太医！你撑住，沈湛！”
傅承瑾生平第一次觉得快要无法呼吸，紧紧地抓着沈湛的手，却觉得还是不够紧，他涨红了脸，嘴唇也开始随着急促的呼吸而颤抖起来，眼前的沈湛变得越来越凉，似乎下一刻就要离自己而去。傅承瑾大喊：
“太医怎么还没有来！”
沈湛虽没了说话的力气，却还在微弱地摇头，因为薛小小的剑没有生路可言，他知道他没有时间了，不愿再看到傅承瑾为了自己而失了理智。沈湛在傅承瑾握着自己的手上微微用力，傅承瑾感受到后立马回过头，傅承瑾看着半睁着眼睛的沈湛，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哪里痛吗，你再坚持会儿，我一直在这里。”
“傅承。瑾”
一字一句从沈湛口中挤出，傅承瑾都能感受到他在用力之时的痛苦，眼泪不自知地从脸庞划过，他急忙应声：
“我在，你要说什么。”
沈湛释然地一笑，用尽所有力气道：
“我，不，后悔。”
我不后悔遇见你，不后悔和你一起在影卫营受苦流血长大，不后悔对书玉下杀手，不后悔挡下这一剑。
遇见傅承瑾，大约是沈湛这一辈子最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从一个毫无追求无人问津的书呆子，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人，二人互相搀扶着度过的每一个日子，他都铭记于心，他真的一点都不后悔，他只是遗憾不能再陪着他继续往前走。
沈湛微弱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里，薛小小也是心口一滞，这一剑只为让傅承瑾死而出，并没有活路，沈湛已然失去了再次生还的机会。
果然很快，沈湛最终垂下了手，带着笑意，也合上了倔强的眼。傅承瑾猛的大喊了了一声：
“沈湛！”
薛小小看到没了动静的沈湛忽的痛苦地抚上心口，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很累，可这才是真正的战斗，没有流血没有人命，又如何谈复仇。
她苦笑，转头看向水牢中央，暗卫已然得手，书玉和明音也垂着头被暗卫带离了东宫，说可怜沈湛，书玉又凭什么在水牢里受苦至今，其实人都有苦衷，也无法去可怜每一个人。
薛小小看着暗卫带着明音书玉离开，欣慰一笑，刚想退步往后走，却被傅承瑾的呵斥停住了脚步。
傅承瑾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放下了沈湛，缓缓起身，他早就看到了绕后的暗卫，却没了心力去管束，此刻他再也没了无意义的念头，眼里也提不起色彩，眸子漆黑，连声音也变得沙哑，他冷笑一声，浮起不可察觉的自嘲道：
“薛女侠得手后就想安然离开你当我这东宫的防守是儿戏”
傅承瑾冷冷的声音让薛小小的背后发凉，他终于不再做梦了吗她缓缓转过身，毫不忌惮地看着傅承瑾阴冷的眼睛，反倒嗤笑了一声：
“傅承瑾，你似乎想通的太迟了，我现在反而不怕死了，倒是你，如果你死了，你这一生便都是徒劳一场空，就连沈湛也是白白死了。”
傅承瑾就像是被触及了逆鳞，狠狠地看着薛小小低吼道：
“你有什么资格提沈湛！这剑直插心脉，你竟一丝余地都不留！”
薛小小抑制住心中的自责，带着怒意道：
“你明知道，我也并不想让沈湛死，他是为了你而死的！”
傅承瑾闭着眼自嘲地笑，很快睁开眼盯着地面，喃喃道：
“是啊，是我想通的太迟了，我早该听沈湛的，你可知，我还想过要赌最后一次，原是我想多了。”
他忽的抬起眸子，看向薛小小，眼里带着狡黠道：
“可现在也不能说来不及啊，你们暗卫所剩无几，虽然把明音书玉救走了，但我要他们干什么，你忘了吗，我只要你。”
傅承瑾忽的脸上满是讥笑，薛小小顿觉不对，转身欲走，傅承瑾不置可否的声音立马响起：
“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无数影卫从暗处应声出现，随即把包括薛小小在内的一众暗卫都团团围住，薛小小无奈，只得与众人背对背靠着，与眼前的影卫对峙。
她看着远处得逞的傅承瑾，冷笑道：
“小易，你们怕死吗”
小易与一众暗卫随即道：
“身为暗卫，何惧生死！”
薛小小释然一笑：
“好！那我们就把今日当作最后一日，看我们有没有能力杀出一条生路！”
“是！”
众人像是被挑起了激情，又像是被薛稷之死给刺激了，本就留着一股劲，一下子杀红了眼，加之有阵法加持，在众多影卫面前也并没有落的下风。
傅承瑾看着逐渐处于下风的影卫一瞬气急，恶狠狠道：
“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这几个人抓不起来，你们还活着做甚！”
影卫们听到傅承瑾的话更是急着上前起招式，没承想却被异常冷静灵活的暗卫们纷纷躲开，傅承瑾越看越气，看到一旁燕尘遗落的弓箭，面露喜色，一把取来，在众人争斗之际暗自射箭。
很快，不少暗卫抵不过又要接住影卫的招式，又要避开傅承瑾手中弓箭的两头攻势，不仅气势弱了下来，还倒地了不少，薛小小急切的看着一个个兄弟倒下，忿忿地喊道：
“傅承瑾！你卑鄙！”
傅承瑾置若罔闻，眼下的箭已经瞄准了薛小小身边的小易，小易正与眼前的影卫缠斗，并没有看到射来的箭，薛小小见势立马拉开了小易，箭划过了薛小小的手臂，薛小小一个不稳落了下来，薛小小倒地，傅承瑾虽已不再心疼，却潜意识地停下了弓箭，往前趔趄了一步，没想到这么一失神，自己的后心受了一掌，倒在了地上。
这时倒地的薛小小猛的朝自己身后喊了一声：
“阿衍！”
傅承瑾疑惑地往后看，果真是卫衍身穿铠甲而至，身后竟还有一众的卫国精兵，看来也是从暗道而来。影卫们见势立马停住了动作，纷纷落到傅承瑾身边，护住了他，几个影卫上前小声道：
“主子，他们人多，我们还是先走吧。”
傅承瑾呲着牙捂住伤口，连忙道：
“把沈湛带回去！”
几个影卫受令后纷纷上前抬起沈湛，所幸卫衍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便放任影卫带走了傅承瑾和沈湛。
薛小小还欲追，卫衍一把拉住欲起身的薛小小摇摇头说：
“没事，他们逃不掉了，你的身子不能再硬撑了，我先带你回去好生休养。”
薛小小听着卫衍的细语微微点了点头，不知是因为太累了还是看到卫衍心安了，薛小小一下子便无力地倒在了卫衍的怀里。
卫衍紧紧地抱着怀里的薛小小，有些珍惜地闭了闭眼，大半年过去了，他终于又重新拥住了薛小小。
卫衍瞥到远处薛稷的尸身，心里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薛稷的尸身，片刻后悲痛地扶额，随即吩咐手下把薛稷的尸身带回暗阁埋葬，看着眼前满是倦色的薛小小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
“小小，是我来迟了。舅舅，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