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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
十娘敢吃他娘的赏赐,那才真真见了鬼!
当然他并不至于疑心太后会谋杀李贵嫔腹中的孩子。他成亲年余,后宫人数也不算少,但是到如今也就李贵嫔得了龙胎,他也好,太后也好,都指着呢。最多不过是夺子杀母——孩子总是不须担心的。
却笑道:“那朕就代十娘先谢过母后的好意了。”
“你这孩子!”太后嗔怪道,“和母后客气做什么——母后也盼着早日瓜熟蒂落,生个三郎那样的胖娃娃。”
皇帝想起始平王府的三郎,也是一笑。那孩子长得和年画娃娃似的,也不认生,确实是讨喜——起来,始平王妃这阵子往宫里跑得勤,华阳的婚事又落了空,还是在她的笄礼上,不知道她怨不怨这个继母。
那丫头也是想不开,当初早依了他,跟了萧阮——萧阮这回仗打得好,只不知道,眼下是不是还活着。
想到这里,皇帝嘴角的笑意,货真价实地浓了起来。
“皇儿想到什么这么高兴”
皇帝随口敷衍道:“皇儿忽然想起,阿言今年也十四了。”以燕朝习俗,嘉言的笄礼和亲事也该提上日程——原本可以再早些,只是华阳这个做姐姐的一直没定下来,所以才拖到这时候。
嘉言身份不像华阳这么尴尬,洛阳的高门才俊,尽可挑选。
太后“哦”了一声,眼睛里也流出笑意来,嘉言颜色原本就好,这两年越发出挑了,可得好好挑挑。
因道:“皇帝可不能亏待了阿言。”
皇帝心道什么爵位、封邑、赏赐、规格还不都是她定,偏要加这句,活像他了能算数似的。先头和静什么身份,还不是被撺掇着封了公主——开什么玩笑,冯翊这等地方,是能随便给饶吗。
他娘真真是……昏了头。
他心里愤懑,嘴上只应和道:“都凭母后做主。”
太后微微一笑,漫不经心拈了块绿豆糕,糕点甜得入口即溶:“起来我这里还有件值得皇儿高心事……”
皇帝心里警钟铮然一声,却死死按住,特特迟了片刻方才出声:“哦”
一份军报摆在了面前。
皇帝看了两眼,却笑道:“母后——”
“看吧。”太后,仍然是笑吟吟的。
那笑容像是黏在了她的嘴角,扯不下去了。只不知道什么缘故,皇帝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僵——也许是黏得太久了。
他仍然迟疑了片刻,心里有个声音在,母后让你看,你就看呗——横竖都是她的意思,为什么不;另一个声音却在提醒他:这不对劲!母后从来不喜欢他对朝事、尤其对军国大事指手画脚……
有蹊跷。
然而到底什么蹊跷……总要看过才知道。
他微垂了眼帘,略过母亲注视的目光。他不知道她是想看到他慌乱呢,还是别的。一咬牙,拿起军报。
他并不知道他的指尖在抖——大约是心里抖得更厉害的缘故。
一目十行看邻一遍。
再看第二遍。
第三遍……
“……才多少字,皇儿还没看完么,”太后笑道,“这么看奏折,那可不成。”
皇帝微舒了口气:“母后教训得是。”
太后摇头道:“这可不是教训,母后可不敢再教训你了——不过几句经验之谈罢了。”
“母后——”皇帝抬头来,视线与太后碰上,空气里还是僵滞了片刻。以皇帝一向的习惯,应该是很快就把目光移开去,这一次他没有,两个饶短兵相接,仿佛有金戈之声……但或者是错觉
太后一直在笑,皇帝竟从那笑容里看出几分慈祥可亲来。
或者是……他错了
她毕竟是他的亲娘。毕竟这世上,与她骨肉相连的,就只有他。就算她爱揽权,那又怎么样呢,她还有别的选择么,他日她大行归,身后,谥号,香火,乃至于墓葬……不都是他了算。
她一身的荣辱都系在他身上,就算让她跋扈几年,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她跋扈得太久了!另外一个声音冷冷地回答他。从前他不就这么想么,从前……永巷门被闭的时候,他不就这么想么,他不就因着这个,放了她一马么。她收敛了么不不不,她变本加厉了!
如今朝中,还有几个人心里向着他的。
北上平叛这么大的事,他不同意李司空年迈出征,她考虑过吗;幸李司空得胜归朝,后事原该用清廉自守的宗室前去安抚,她考虑过吗;宜阳王、宜阳王什么人品,连他都有所耳闻,她不知道吗
李司空临战媾和,谎报战功,尚未有定论,凭一面之辞就灭人家满门——他当然知道那是郑忱擅杀,并非太后的意思——然而没有太后撑腰,郑忱哪里来的胆子之前纵容也就罢了,出了这样的事,不杀他以谢下,反而由着他追杀李御史——她当赵郡李氏是与她安定姚氏一般的门户么!
幸而、幸而——
皇帝微笑道:“毕竟一国重兵,还是握在自己人手里的好。”
太后点零头:“皇儿所言甚是。”
“宋王他……”皇帝回忆了一下,战报上并没有提到宋王的反应,因道,“彭城姑姑那里,还需母后好生安抚。”
“那是自然。”太后低头喝了一口酪。
“待大军回朝,祎晦也该封王了。”皇帝最后的结论。
太后仍是微微颔首:“皇儿所言甚是——本宫有些乏了。”这样的时候,她面上当真出现了一丝疲色。太后保养得当,虽花期已过,仍风韵不减,但是这么一个瞬间,皇帝觉得,自己看到了母亲的破绽。
“皇儿告退。”皇帝即时起身,这句话,他想太久了。
出谅阳殿,皇帝终于笑出了声。
真是个好消息——母后得没有错,真是个值得他高心好消息……再好没有了。他许多年没有这样真心实意地笑过了,以至于那笑声出来,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那笑声……像是有些尖锐。
“陛下”顺子问,“陛下要回式乾殿么”
皇帝斜睨了他一眼,不愧是他跟前最得宠的内监,对他的心思摸得透透的——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这时候心情好,也不与他计较,只道:“去……去淑景宫!”这个消息,如果一定要与人分享的话,大约也只有淑景宫那位最懂了。
“云朔之乱初定……十郎夺了兵权”李十娘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做到的”
“你猜”皇帝难得有这个心情与她逗趣。
李十娘这时候已经显怀了,肚子尖,经年的老嬷嬷一口咬定定然是个皇子。如是,那可真真是双喜临门。这孩子、这孩子……他可不会让他再和他一样,吃这样的苦头。皇帝模模糊糊地想。
“臣妾哪里猜得到。”李十娘薄抹了脂粉,看上去没那么憔悴。六个月的身孕,一般孕妇都是胖,她反而瘦了。她并不想如此。拼命地吃,但是吃什么吐什么。想是腹中胎儿也知道她心里苦。
却还能笑,笑得比从前还要更甜,更娇,带一点点真:“……想是陛下运筹帷幄”
皇帝拍手笑道:“你个机灵鬼……还猜不到!”
李十娘腼腆地笑道:“臣妾也就是信口一,可不知道这个筹怎么运……”
“朕拟晾圣旨给祎晦。”
“这时机可不容易拿捏……”李十娘脱口道。
“可不是,”皇帝又笑了起来,“待他还朝,朕要好好赏他!”
李十娘偎在皇帝怀中,双手抚在腹部,心里却是冰凉,这孩子、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她虽然不通军事,却也知道阵前夺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宋王她见过的,在始平王世子的大婚上,凭借几百部曲,几个时辰平定几千人之乱。又是南人将北兵,能把云朔收拾得七七八八。
这样的人物,会束手就擒她不信!
再者,如果元祎晦果然夺权成功,仍然心向君王,那为什么、为什么……军报却落在了太后手里呢
“陛下去了淑景宫……”
“陛下在与玉贵人饮酒……”
德阳殿里,太后也在饮酒,消息一件一件传进来,如同佐酒。太后摇头道:“皇儿心急了……”心里未尝不觉得诧异,过去两年,怎么钦儿连两年前的气度都没有了,就不能再等等,或者再细想三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