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缘散缘聚（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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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一片空间之中，两名老翁须发一黑一白，一闭目沉思，一睁目望远，二人并立于基座前，其上悬浮着一本书。
黑发翁缓缓睁开眼睛，睫毛下现出浅黑色的双眸，隐约能看出年轻时的英姿。
白发翁手握一根桃木拐杖，慢慢将混浊的眼睛转回，自喉咙处发出声音：“他来了。”
黑发翁合上双眼，一把干净的男声传来：
“云儿。”
那声音冰冷而轻缓，好似看破红尘，无欲无求。
未室并无实地，全在意念之中，云儿将神识凝于眉心，本意是催动神识救下阿萍，却没想到来了个“三进宫”。
第一次他被刀客徐尧重伤，神识出体由师父引导到此，第二次他大婚之夜替阿萍解毒，垂危之际神识出体，来的也是此地。
此次却是意外之喜。
那拐杖……这声音……
云儿上前，惊讶地对向黑发翁：“师父”
随后又抱住那白发翁，泪水顷刻滑落：“老爷子，我好想你！”
白头翁笑着抚上他的头：“这‘来室’可不是活人待的地方啊，快回去吧。”
来室云儿抬目望去，基座上的书册合拢，封名曰“来册”。
又疑惑地看向那黑发翁。
姜幕比之前老了不少，不过相貌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云儿擦着眼泪，充满希冀地望向二人：“不管什么‘未室’‘来室’，你们都活着真是太好了！”
老爷子舒展开慈祥的笑容：“斯人已逝，如今所见仅存于你意识之中。”
云儿不禁重复：“意识……”
“即便重回也不会对结局有任何改变，你‘未室’之神识已经溃散，如今这神识……”姜幕依旧闭目，后面的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来室’之神识姜幕在启迪姜氏子弟时遇见过，他当时觉得并没有什么用，这已经过去之事顶多就是怀念而已，故而只算作一般的资质，哪想越是这样就越执着，也就越容易走向不归路。
云儿垂下头：“师父你说得对，虽然重来一次什么也没有改变，可我知道了真相，一点都不后悔。现在阿萍为了我而重伤，快要死了，我必须要救她，请把‘以命换命’的法门告诉我。”
老爷子笑吟吟指向前方：“傻小子，你还真是个痴情种，还不去看看那头是谁”
姜幕深知云儿这“来室”神识的源头，此刻也是唏嘘不已：
“过去的已经过去，该和解的也已经和解，缘分有聚有散，又何足惧，生命多娇，活在当下吧。”
云儿顺着望去，视线也清晰开来，“来室”片刻间消失不见，他躺在榻上，房中空无一人，只有氤氲笼罩着的安息香。
墙上挂着姜叔那把宝贝的不得了的琴，他疑惑着轻轻推开门，怔怔望向院中的红衣女子。
阿萍在这里等待了好久，头和衣衫上落满了雪，地上一圈圈都是她浅浅的脚印。
她脚步轻盈地奔向他，假装埋怨：
“你将自己的神识给我，不要命了吗，还好被姜兴大人看出来提前阻止了你。”
云儿松了口气，她没事就好。
“你不也是，非要逞强去找夜威。”说到这里，他望向四周，“姜叔呢……”
阿萍眨了眨眼睛，似乎里面有泪光，在云儿看来她更像是被冻哭了，一下子哈出了不少的白气：
“他还在生你气呢，他说要是你对我不好，哪天就回来打断你的腿。”
云儿一脸黑线：姜叔也太狠了！
漫天风雪，他穿一身单衣却不觉得凉，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难道是……
云儿的眼神蓦地黯淡下来，此时的猜测离真相仅有一步，然而他不再多想，饶是如此难能可贵的祝福，他愿意怀揣感恩地接收。
他替她裹紧了斗篷，她冰凉的手刺得他一阵心疼。
阿萍看出他的低落，闪动着清亮的目光，声音温暖柔和：
“夫君你看，我们因战乱相识，又因战乱分离，各自都有复杂的身世，最后都选择了放弃，而且都很会吃醋，是不是很有缘分”
本是个让他释然开的玩笑，阿萍的尾音却是沙哑的。
云儿轻轻拥上她，在她耳边呢喃：
“我喜欢你，不论是阿福，云儿还是宗回之，此心从未变过。”
阿萍粲然一笑，回抱过去：“知道了，都老夫老妻了，肉麻。”
未室与来室不复出现，即便回到过去依旧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所知道的事却改变了一切，事情只能是这样，必然是这样。
“今日风雪大，回暖阁吧！”
“好。”
两人互相搀扶回屋，阁外依旧白雪茫茫，很快便将足迹掩埋。
……
观泰十年秋，皇后宗氏薨，时年二十六岁，夜威帝痛彻心扉。适时朝堂新老更迭，名门世族之新秀不断涌现：
以宰相之子柳溟潇为代表之柳氏；
枢密使主事之义子宗怀为代表之宗氏；
已故礼部尚书尹大人之门生，原威太子少傅罗唤为代表之罗氏；
现大恒国师姜良为首，碎牙山金、木、水、土四长老为辅之姜氏。
朝野上下一派欣欣向荣之景，然夜威帝早已心如死灰一蹶不振，沉迷玩乐，再不过问朝政。
大恒国历所载，枢密使主事宗大人联合众臣废帝立新，新帝乃祖皇帝之子，太上皇之侄，名曰夜云。
同年，夜云帝登基，更年号聚安，以此国局渐稳，四海升平。
都城街市，车马咯吱吱作响，夜威挑起车窗，回望向远处居住多年的宫殿，如今脱身开来，还是有所留恋的。
封地路途遥远，怕是这一去便再也回不来了，想来自己辜负了父皇与母后的期望，至于云儿，或者从一开始那皇位便是他的。
夜威垂目间与一对父子擦身而过，再抬起正好对着那男子的后背，他没有多去留意，漠然地合上帘子，就此远离。
那父子俩皆是粗衣麻裤，小男孩扎着羊角辫，搔头问道：
“爹，咱新皇帝咋个和你一个名字嘞”
“重名而已。”
男孩父亲叹了口气，不知谁寻了个傀儡皇帝，看来他要更名改姓喽！
龙椅上，与云儿长相相同的皇帝打了个喷嚏，蹭蹭鼻子看向垂手而立的姜良：“谁在骂我”
姜良一身黑金相间的长袍，垂首行礼道：
“衡诸族权贵，整奢靡之风，陛下任重道远，还望善始善终。”
善始善终
皇帝苦笑一声，自从姜微师叔将他改头换面，他与姜良的一切便回不到从前了……
他追目望远，或许失去与得到总是兼而有之，多少人争权夺利觊觎此位，姜氏偷天换日宏愿不改，说是权宜之计未免可笑至极，然此举竟在宗老贼重压之下相安无事，其中关系可想而知。
“国师之言，朕记下了。”
殿上阶前，酷似先帝模样的夜云帝与拥有姜幕面容的姜良国师一坐一立，宛若多年曾经。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姜幕所言之天道轮回，在此处得以应验。
或许大恒将开启又一场权利争夺，此消彼长，胜负难分，却无人会是真正的赢家。
陶建村村口。
女主人一袭素衣，翘首相望，最是头上一株红枫钗闪着光彩。
小男孩眨眨大眼睛，挥动小手，边跑边奶声奶气地喊：“娘！”
女主人一把接住，目光落在孩子身后，笑而相迎。
夕阳西下，两大一小的身影相聚，牵手返家。
故事由此便结束了——
浮生语缘聚缘散，却是各有各的坚定守护，各有各的三生有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