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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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时节带来的阵阵凉意吹散了夏季的暑气，御花园的那片桂花树隐约有了盛开的痕迹。往来行走的宫人们已经没了三伏时的焦躁，皆是脚步轻快面色放松的或攀谈或忙碌。
各宫已经撤下了冰盆，尚衣监赶着为主子们量体裁衣布置换季的衣物。
如今宫中不但有一位难伺候的明英郡主，另外还有两位未及周岁的小公主和尚在待产的妃嫔，所以尚衣监的王尚宫也只好按照轻重缓急着人加紧准备。
景严宫正殿
“您瞧这块料子，这是云南进贡来的云锦，眼下的天气穿着既透气又不至于凉薄，再加上这祥云的纹样也实在特别，娘娘若是喜欢，奴婢这就差人为您做两身送来”
戚荣语单手扶着腰身站在内室，任由王尚宫拿着皮尺为她量尺寸，顺便伸手抚了抚跟前托盘中的布料，应道，“也好，不过王尚宫无论做什么样式还是不要重复相似的好”。
王尚宫面上露出一丝尴尬，回忆到在百鸟林时戚荣语和明英郡主因为一身衣服‘起争执’也是一阵后怕，脸上重新端起谄媚的笑容，说道，“这次画样子的师傅是刚进宫来的，您请放心”。
戚荣语不置可否，垂下眼帘扫了一圈自己浑圆的肚子，思忖着她如今的身材就算是穿金丝织的东珠串的还能好看到哪里去，这么想着便对王尚宫说道，“过两日本宫的母亲会进宫，还请王尚宫再过来跑一趟，为本宫母亲也置办两身”。
“是，夫人知道了娘娘的心思也会高兴的”，王尚宫是从后宫里的刀尖上走过来的人精，行事分外圆滑，面色不变的应着。
次日一早，从一品诰命夫人戚荣氏递牌子到凤仪宫，请见戚昭仪，李后应允。
戚荣语派了清欢清桃一同去宫门口接应荣氏，待戚府的马车缓缓停下时，清欢清桃急忙迎上前替她掀开轿帘，送上自己的手臂让荣氏扶着下车。
荣氏是敦王妃的嫡亲姐姐，与敦王妃同出自荣国公府，就算没有丈夫戚有光她自己本身也是世家贵女，故半老徐娘的年纪保养的也如刚出嫁的少妇无异。
一进屋，戚荣语立即上来握住荣氏保养得当的纤手，眼底的笑意都快漾出来了，“本以为还要再晚一会，没想到母亲这样快就来了”。
“你父亲今日恰好被皇上召见，我便跟着他一块儿出门，所以就急了些”，荣氏捏了捏女儿温润的手指，笑道，“快要做娘的人就是和从前不一样，你瞧瞧这身段都丰腴许多”。
戚荣语被荣氏说的有几分羞赧，难得露出娇态，嗔道，“您还说呢，因着这孩子，我现在竟能比平时多用两碗饭，可不是要发胖”。
荣氏满意的点了点头，想到她们还在门口杵着，赶紧拉着女儿往里屋走，“现下虽是初秋，但也总归是有些凉意的，你如今的情况千万不可大意。前些日子你姨母过来找我说话，提起你说是一切都好，我才好受些”。
戚荣语被荣氏拉到身边挨着坐下，听着母亲言语间的关怀竟有几分伤神，“说起来，自我进宫以来，有大半年不曾见过母亲了”。
“不说这些伤心话了，我这次进宫还给你带了几样小玩意儿”，说着，让随行的侍女呈上几件小孩子的肚兜和一个羊脂玉平安万福锁的项圈。
“这样子，一看就是娘做的”，戚荣语拿起来细细摩挲，欢喜说道。
“也不知你腹中是皇子还是皇女，所以只能做些小玩意儿权当是我这个外祖母的一点心意罢了”
若是其他人跟她说这番话送这样的物件，戚荣语肯定觉得是在奉承巴结她，但面前的人是她的亲娘，一时间她还真是欣喜的不得了。回过神，吩咐清欢，“你去尚衣监将王尚宫请来，就说母亲已经进宫，叫她过来量尺裁衣”。
耽搁这好久，转眼间也快日上三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荣氏又拉着女儿的手嘱咐几句才在清欢清桃的陪伴下离开。
刚转出景严宫，迎面撞上一着碧绿宫装的女子，清欢清桃首先行礼，念道，“见过魏良人”。
魏良人微微点头，又略扫量一眼荣氏的装束，当即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戚荣语的母亲，只好拜下行礼，“见过戚夫人，夫人万安”。
荣氏双手置于腹前，只用余光斜斜的瞥了一眼脚下那抹碧绿，声音清凉，“起来吧，我还要赶着出宫，先行一步了”。
清欢清桃对着魏良人堪堪一福，紧步追上荣氏脚步。
独留魏良人在原地伫立，红胭瞧自家主子阴沉着脸，也不敢多说话，只能劝道，“主子，咱们快些回去吧，景严宫门口人多眼杂”。
魏良人喉咙一涩，掩在袖口中的手帕被攥了又攥，轻声道，“去威峦宫…”
陈修仪进宫两载，算不上新人却也不能算旧人，荣宠更是和她的位分一样不上不下。要说她有什么能让皇帝记得住的地方，大概就是她有个从前颇为得宠的淑容姐姐。靠着皇帝怀念她姐姐的情分，一路走到了修仪的位子上，众人也不得而知陈修仪是个什么滋味，只是表面上她是除了皇帝以外谁的面子也不给。
魏良人之所以想转而投靠陈修仪，也是有她的思量。韩淑妃那样的荣宠显然是看不上她这个小小良人，闫庄妃正孕育自己的骨肉，商淑媛也天天窝在长寿宫照顾刚抱来的二公主，就算她三拜九叩的求着人家提携她，人家也未必肯见她。这一番比较下来，还是有协理六宫之权又不太起眼的陈修仪最可能接受她的示好。
“妾这些日子在景严宫百无聊赖就做了这些荷包，想着竹兰的样式很贴合娘娘，就赶紧给您送过来了”，说着，魏良人将眼前的托盘往前推了一推。
陈修仪摆弄着指甲，也没搭话，还是她身边的大宫女荨冬代主子发话，“如此，奴婢便替修仪娘娘谢过魏良人好意”。
魏良人勉强挤出一抹窘迫的笑，“妾不才，这些东西入不了娘娘的眼也是情理之中”。
“本宫恐怕也未入了魏良人法眼吧，这番挑挑拣拣才来威峦宫，把别人不稀罕的东西送过来，难道这就是魏良人的礼数吗”，陈修仪行走后宫向来心直口快，孤傲不好相与，所以被她撂脸子的宫妃也不在少数，现下说这话魏良人倒也不惊奇。
“荷包不名贵，但也是妾的一片心意，与其送娘娘一些平常的玩物，妾倒觉得还不如亲手做的更有诚意”，魏良人小心翼翼答着。
“哼，你刚进宫时向皇上讨了景严宫住着，本宫就知道你不会有出头之日，现在看来你当真是愚不可及”，陈修仪毫不留情面的讽刺魏良人，微抬的桃花眼中尽是不屑。
魏良人面色白了几分，被陈修仪这直言不讳的话气到没脾气，心生一计，“娘娘若质疑妾的诚心，那妾就实现娘娘心中所想作为投名状，您以为如何”。
陈修仪大概也没想到魏良人这样难缠，心下倒是高看她几分，思虑片刻后，她拂袖起身缓步踱到魏良人跟前，抄起一个荷包掂量两下，慢悠悠说道，“魏良人心思挺灵巧，但这分心思魏良人还是留给自己用吧”，顿了顿，接着强硬说道，“荨冬，本宫乏了，送客”。
荨冬立马上前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魏良人在众人冷淡的态度中噤声不语，只得带着红胭离开威峦宫。
魏良人每天的动作戚荣语本是无心知晓的，可惜清欢是个做事极严苛的人，早就将魏良人的活动事无巨细的记在心里。所以当戚荣语听到她出了威峦宫后又转而去了正禧宫时，她还是蛮惊讶的。
“你没看错去了正禧宫”
“奴婢仔细着呢，确实是去了正禧宫，待了大概两刻钟才出来”
戚荣语又剥了颗晶莹的葡萄塞进嘴里，含糊道，“我知道了，左右她现在也没犯什么事，且看看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