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香消玉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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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度过了难捱的一夜，戚荣语在清晨和煦的阳光中醒来，撩开床帘见是琼溪在跟前伺候，她伸了个懒腰。
琼溪极有眼力的上前将鞋子为她备好，“娘娘，重峦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今日各宫主子不必过去请安了”。
戚荣语正欲俯身穿鞋的身形一顿，抬眼扫了一下琼溪，“怎么说”。
“元昭容派出去的人被禁军在郊外截住了”
内室气氛顿时安静的诡异，戚荣语停下穿鞋的动作，伸手捋了一下垂在胸前的长发，而后说道，“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出手了，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木槿殿那边还没有动静，大概也担心会收到牵连”，琼溪给戚荣语端了一杯清水用来漱口，现在景严宫的势头越来越好，她们这些下人反而做事更加谨慎小心，生怕哪天被有心人钻了空子算计上。
“我知道了，咱们等着看戏就成，切莫随意打探消息”，说着，她又将双腿收回到被子中，“待会儿不论谁来，都说我身体不适还未起身”。
不得不说戚荣语算得真准，就在她刚准备睡个回笼觉时，景严宫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荣宛思。
容臣带了两个宫人将人堵在景严宫门口，望着自己眼前这个酷似戚荣语的女人，他面上浮起一丝轻蔑。
“昭容娘娘，咱们主子身子不爽还在休息，若是放您进去扰了主子清净，奴才可吃罪不起”
“本宫有要事与姐姐商议，耽搁了你更吃罪不起”，荣宛思还想仗着自己身份硬闯一闯，刚要抬脚往前侵一步，就被容臣身后两名宫女堵在了门前。
“放肆，本宫是昭容，你们想背上以上犯下的罪名吗”，荣宛思瞪着圆润的杏眼，要不是她今日穿着的月牙色袍子太暗淡，单看容貌与几年前进宫时无异。
“昭容娘娘大驾光临，奴才理应好声招呼，可惜今日蕙妃娘娘身体抱恙，蕙妃娘娘身份尊贵，奴才更要好生伺候”，容臣那张在荣宛思看来略欠揍的面孔此时正微笑着看向她。
荣宛思胸口上下起伏着，手掌紧紧握成一个拳状。进宫差不多四年，当初还梦想着能成功将戚荣语踩在脚下，让她俯首称臣，没想到四年后的今天依旧是自己拜倒在景严宫门下，更甚至现在连戚荣语的面儿都见不着。
见容臣这么坚决，荣宛思也差不多猜到是戚荣语授意她宫里的人这么做的，气愤之下她只得转身离开。
景严宫离木槿殿遥远，在这偌大皇宫中走着逛着，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悲凉。
如若当初张悬没有喜欢上那名柳巷女子，没有与她私奔殉情，张焕没有出生，自己也没有进宫，结果会不会好一点呢
“娘娘，早上荣国公府还来信说皇上已经知道了您和张家的事，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贴身宫女扶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形，面上掩不住的焦急。
“什么怎么办，应儿现在都不在本宫身边了，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以前从来都是只有她嫉妒戚荣语的份儿，羡慕戚荣语比她身世好，嫁的好，生的儿子也比她的儿子优秀。现在想想，她确实不如戚荣语那样能沉得住气、遇事不慌，也怪不得皇帝最后还是被勾去了景严宫。
“可……”，宫女还想再劝，可看着荣宛思那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样子，硬生生憋了回去。
第三日，玄宗皇帝先后密诏敦王及敦王世子还有荣国公进宫觐见，据鼎安殿伺候的宫人说宋渊似乎还从宫外带了一个和妙儿差不多大的孩子进宫……
此次召见，了解内情的统共不过十几人，所以风声传的也慢，但戚荣语还是在三日后她母亲荣氏进宫看望她时得到了消息。
“哎哟，这就是瀛王殿下了吧，都这么大了”，荣氏还是头一次见到百里衡之，去年他出生那会儿正值多事之秋，所以戚荣语也就没让家里人进宫沾惹是非，荣氏自然也就没见过这个小外孙了。
“是了，衡儿虽然年纪较他哥哥姐姐都小，但是却比临儿和妙儿听话多了”，戚荣语从奶娘怀中抱过白胖的儿子，靠近一些给荣氏看。
荣氏如今年岁大了，抱着这么大的孩子恐会闪到腰身，所以戚荣语便识相的揽在自己怀里。百里衡之倒不认生，见到荣氏慈眉善目的面容，还露着两颗小牙‘咯咯’拍手笑。
“这孩子不认生，跟恪王和仪章公主真是一模一样”
说了会儿家常话，戚荣语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吩咐奶娘将百里衡之带了下去，待清欢替她们母女二人掩上房门后，荣氏才从见到外孙的喜悦中拉回神。
“阿语，你外祖父前几日被召去了鼎安殿的事你可知晓”，荣氏问道。
“女儿自然清楚”
“在宛思的事情上，你外祖母做法欠妥，其中又涉及到罪臣张长海一族，所以这回皇上似乎要拿荣国公府开刀了”，荣氏语重心长的说，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荣宛思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于情于理都应该让她这个姑母走动着说说情。
戚荣语听懂了荣氏的话里有话，她尚在闺阁时戚氏一族没有年龄相仿的姐妹与之一同玩耍，上京的那些名媛小姐们要么在身份上忌惮她，要么因为她的身份妒忌她，只有荣宛思作为她的表姐妹能经常与她走动来往，时间长了也就同亲姐妹无异。
现在荣氏旁敲侧击的说出这一席话，明着是在说荣国公府的事情，实际是想让她帮荣宛思求个情。
“舅舅找过您了”，她问。
“是你舅母昨日找过我，宛思这孩子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毕竟是你舅舅唯一的女儿，娘知道你在宫中也不容易，但在皇上面前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荣氏说着，伤怀的拉起了戚荣语的手握在自己手心。
“娘，您莫不是糊涂了，如今的元昭容姓齐不姓荣，我的表妹荣宛思在进宫那一刻就死了”，戚荣语从荣氏手中抽出手，面色从含着淡淡的笑意到最后的面无表情只用了一句话的功夫。
“娘知道这有些难为你，哎……若是你执意不愿原谅宛思，就当娘今日没说过这些话”，荣氏到底是大家闺秀，强人所难的事情她就算厚着脸皮也做不出来。
“已过晌午，时间不早了，女儿改日再接您进宫”，戚荣语起身在荣氏脚边屈膝行礼，耳边低垂的流苏轻轻扫过她秀气的耳垂，让人看不清她阴影下的眼神。
荣氏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也知道如今她身份特殊不能给她难堪，于是只得回道，“也好”。
清桃听着这两个无奈的字眼，上前和宫人一左一右将荣氏扶起身。
荣氏走后，戚荣语烦闷的很，尤其是在回想荣氏说的话后心里隐隐不安，总感觉像是有大事要发生。
一炷香的功夫，清欢并琼溪从景严宫外跑着进了正殿，连礼数都顾不得了。
“娘娘，木槿殿走水了，元昭容被困在里面，您快去吧看看吧”
清欢还好，只是琼溪脸上被烟熏得差点认不清容貌，可见火势迅猛。
戚荣语按住快速跳动的心脏，手指在不经意间打翻了桌案上的茶盏，杯中的清茶顺着桌沿一点一滴的浸进了衣衫中。
感受着大腿上传来的温润湿意，戚荣语才清醒几分，“快，备轿，去木槿殿”。
自从去年大水过后，今年又是干旱的一年，干燥的天气加上斜斜的东风，火烧的格外快，等韩贵妃等人一齐感到木槿殿时，火已经将木槿殿主殿的房子烧的只剩一抔烂木桩了。
戚荣语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脚步不自觉的后退，清欢抵在她身后扶着。
“这……这……”
“娘娘，您莫太伤心了”，清欢知道戚荣语伤心难言语，只能低声安慰道。
毕竟做了多年的姐妹，即便后来生了嫌隙，也抵不过那些年日夜陪伴的感情。现在忽然告诉她，以后她那些恩怨都无处安放的时候，竟这么难以接受。
最后的一点火星也被扑灭，几个大力太监抬着沾染着木槿殿的焦土的一具尸身出来，虽然尸身上盖着白布，但自白布中垂下的手腕上戴着的白玉镯子，让戚荣语一眼就认出那是当年荣氏亲自给她们姐妹俩戴上的，一人一个。
后来她进了宫，为了讨皇帝欢心，她才将这只白玉镯子摘了去换上了皇帝赏下的翡翠碧玉镯。
后宫众人皆被这铺天火势惊到了，太半宫妃都到了场。
韩贵妃同样震惊的说不出话，她的确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柔弱的元昭容，竟这样有气节，能做出放火自焚的事。
“娘娘，元昭容的贴身宫女香静找到了”
付传胜带人押着一名浑身上下黑不溜秋的宫女走到韩贵妃面前，戚荣语心跳更快了些。
“你家主子埋在了木槿殿，你却活着”，韩贵妃下意识认为事情可能没有表面看起来简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