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权力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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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丰旻是在第二日傍晚才抽空来了景严宫一趟，那会儿戚荣语还躺在榻上捧着一本戏文看，清欢为她点了一盏白烛，灯罩上面的美人儿图像极了她如今的形态。
琼玉琼溪守在正厅，手中还在不停的做着绣活儿，霞粉色的料子上很快被大片祥云纹占据，玄宗皇帝走进来，身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奴婢拜见皇上”
琼玉最先发觉皇帝的身影，当即跪了下来。
百里丰旻摆摆手示意她们起身，而后脚步一顿转向了内室。
“天色渐暗，爱妃仔细伤了眼睛”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戚荣语抬头，表情柔和了一瞬，“皇上来了”。
她也不知从何时起，看见皇帝的时候不再是谄媚奉承的态度，而是像平常人家的妻子对丈夫那般，自然而又舒适。
百里丰旻对她不扭捏做作的态度很是受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坐在床榻边，手掌抬起附在戚荣语的额头，“太医说你昨夜起了高热，朕过来看看”。
“眼下已经好了，皇上白跑一趟”，戚荣语放下戏文，笑道。
气氛空前的寂静，两人都不再交谈，百里丰旻眼神复杂的盯着戚荣语看了很久，直到对方在他的注视下稍稍移开眼睛才开口说道。
“自朕登基以来，后宫妃嫔皆是一步一步自低到高慢慢爬上来的，唯独你一进宫，便是正二品的昭仪之位，你可知为何”
戚荣语一怔，她唇角扯开一点弧度，声音轻轻的，“妾的父亲是内阁大臣，兄长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外祖是荣国公一族，这样身份的加持，皇上一定不会怠慢于妾”。
“朕最喜欢爱妃的聪慧”，百里丰旻顿了顿，“没错，当年让你进宫的确是因为前朝形势，封你正二品之位也是在给各大臣面子。只是你进宫后朕发觉你的确有过人之处，不单单是为朕诞下三位皇子公主，更重要的是你的心性担得起更高的位子”。
戚荣语抬了抬下巴，她伸出手轻抚般的捧住皇帝的面颊，“封妾贵妃之位，之于您是利益权衡的结果，无论妾手中握有凤印亦或是掌管六宫之权，于前朝而言，妾始终都是您的妾室”。
换句话来说，皇帝根本就是不信任她，或者觉得她现在还不值得皇帝大动干戈力排众议立她为后，一个贵妃之位既能在后宫压制妃嫔，又不至于为皇帝带来麻烦。若是她不听话，直接一纸圣书撤了便是。
就在戚荣语手指慢慢往下滑的刹那，百里丰旻眼疾手快的捉住她的柔荑，放在自己手心。
“那年朕与元昭容相遇，朕从她身上看到了你刚进宫时的影子”
“皇上解释这么多做什么，您是天子，不论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都是对的”，戚荣语眯着眼睛，笑的人畜无害。
“临儿、妙儿还有衡儿，皆是因为他们是你的孩子，朕才格外疼惜”
纵观百里丰旻这些年对诸位皇子公主的态度，只有对着这三个孩子才偶尔露出真诚的笑意，凭戚荣语的聪敏，不可能察觉不到皇帝对她的与众不同。
“皇上将您认为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妾，妾自然高兴”
还是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表情，皇帝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却极其讽刺。
也许是天色晚了，那白烛刺的人眼睛疼，百里丰旻眼眶微红，“海林是朕的人，这皇宫发生的所有事皆逃不过朕的眼睛”。
戚荣语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是，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妾那点小把戏在江山社稷面前自然不值一提”。
“康太妃今日与朕说，你生性稳重，行事谨慎，雍容大度，一个贵妃之位委屈你了”
戚荣语心头一跳，康家……这几年看似已经退出朝野，只是不知道康太妃是否另有打算。
“算了，这件事待你身子痊愈，再做打算吧”，说着，百里丰旻拍了拍袖摆处不存在的灰尘，缓慢起身，“夜深了，爱妃早点休息”。
清欢清桃还守在屏风外，待帝妃二人谈完话，她们才现身。见皇帝提步要往外走，还有点疑惑，平日皇上很少有这个点儿来还不留下的时候。
直至玄宗皇帝一行人完全看不到影子，清欢才忧心的对戚荣语说道，“娘娘，皇上怎么走了”。
“无事，皇上是天朝的皇上，又不是我一人的，自然有许多事要忙”
“可是……”，清欢想说，皇帝那阴沉的脸色明显就是生气了，为什么娘娘不像以前那样拦着点呢。
“没有可是，安置罢”
延福宫
尽管有畅儿、全行顺以及宁氏做替死鬼，让延福宫没有收到波及，但聿贵妃整日也是提心吊胆。尤其每每回忆起宁氏那抽搐的样子，她更是夜不能寐。
百里傅之起初还能时不时过来安慰安慰她，到最后聿贵妃仿佛魔怔了般，没完没了的提起这件事，百里傅之渐渐的也就不耐烦了，连延福宫的门都很少踏进。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大和十四年腊月二十八，延福宫宫人来报，聿贵妃病下了，而且已经神志不清，甚至有时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
戚荣语穿着琼玉将将绣好的那身霞粉裙袍，正坐在铜镜前纠结是戴凤鸟冠好还是蝶花点翠精致，清欢则在她耳边汇报着宫外的风声。
“不止是冷昭容着急，就连一向沉得住气的林淑容最近也经常带着颐硕公主往鼎安殿跑，都在指望着能靠儿女们争一分好前程”
“秀修容呢，最近可还是缠着皇上”，戚荣语漫不经心的问。
“可不是嘛，四妃之位统共就那几个名额，皇上最近还颇为宠幸钟贵嫔，她们能不着急么”
比来比去，还是蝶花点翠更贴合她这身衣裳，清桃凑上前帮着一齐装点，顺便附在戚荣语耳边悄悄说道。
“听说嘉慎公主递了折子，说中宫空悬，请立皇后”
戚荣语好看的眉眼弯了弯，嗔怪似的瞟了一眼正偷着乐呵的清桃，“走吧，宫宴快要开始了，别忘了让珍儿催着点儿临儿，今日可是他自个儿的生辰呢”。
聚采殿已经许久不曾举办过宫宴，趁着百里临之生辰，百里丰旻也想去去晦气。
主位下首依旧是两把扶椅，只是除了戚荣语以外，另一把并无人使用。
冷昭容拍着手专心看着舞姬们扭着腰肢，看到精彩处时还会拍拍手。
戚荣语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程度的宫宴，除了百里临之象征性的出席时她说了几句话，全程皆是那副端正又疏离的笑容。
一曲毕，百里丰旻下意识的往戚荣语的座位上瞥了一眼，见对方亦抬头望了一眼自己，他眼底划过一抹星光。
“自李氏离宫，中宫已经空悬多年。天子无家事，前朝已经有好几位大臣曾和朕提议过另立皇后，就连明英都劝过朕……朕和康太妃商议良久，这才有了定论”
舞姬退下后，百里丰旻忽然站起身，对坐下众人说道。
宋渊手执圣旨，向前两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妃戚氏，存有懿范，没有宠章。可以垂裕，斯为通典。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合礼经，言应图史……圣情鉴悉，每垂赏叹，事同政君，可立皇后，即日起赐住凤仪宫，掌管凤印，忝居六宫首，钦哉！”
随着宋渊尖细的嗓音落入众人耳中，戚荣语还沉浸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
那一刹那，羡慕嫉妒的眼神齐齐向她投来，待宋渊语毕，她才在清欢激动的提醒下行礼接旨。
宋渊欠着身子，恭敬的将圣旨送到戚荣语手中，“皇后娘娘，接旨吧”。
“臣妾接旨，谢皇上隆恩”
她颤抖着，金丝银线的触感将她拉回现实。
此时，不论是平日与她针锋相对的后妃还是唯她马首是瞻的‘姐妹’，都对她行以大礼。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千岁万安”
戚荣语将头缓缓转向百里丰旻，只见对方朝她伸出一只大手，做出邀约的姿势。
清欢在身后为她提起裙摆，她抬起右手轻轻搭在皇帝手心……
直到回景严宫，戚荣语都觉得像在做梦一般。只是短短一个时辰，她竟然就实现了从妾到妻这样质的跨越，从众人可以言语挤兑的蕙贵妃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戚皇后。
清欢为她摘去头上首饰，清桃在一边为她梳洗脸上的粉脂。
“皇上果然还是最看重娘娘的，现在就连皇后之位都在您手中，您总算是熬出头了”
皇后，这就意味着，她的儿子便是天定的东宫太子。至此，戚荣语的心事可算了却大半。
想到那夜皇帝与她缠绵时在她耳侧说的话，戚荣语指尖抚过自己的脸庞。没想到，风流半生的皇帝竟然会对她动了心，说来讽刺，她自闺阁起便由荣氏悉心教导，早就将自己感性的一面收放自如。
铜镜中映射出她一如既往微妙的笑容，戚荣语碰了碰妆奁中由尚仪局送来的皇后凤冠，她幽幽启唇，“皇上啊皇上……子非鱼，焉知我不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