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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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积雪似给万物凝上了一层银白的霜，朱红的院墙被覆盖在下面，透出轻浅的红，枝头淡淡的新绿，彷佛遇雪即化般娇嫩朦胧。
甬道上的雪扫到了路两边，才探出头的太阳一照，雪水渐渐融化，混合着泥土肮脏的褐色。
金钗翼翼搀扶着七向前行，身后有个小丫头提着银红缎包裹着的一个小包袱。
七披着深紫色灰鼠披风，脚下踩着高高的木屐，一头黑发挽成个纂儿，戴了几样颜色素净的首饰和一个铁锈红绣玉簪花纹的昭君兜。
“，六还没去探望八，咱们为这么着急？”金钗低声问着，她看得出来她家主子并不很喜欢八。
“你？等到人人都去了咱们再去，岂不是显不出咱们的诚意？再者，咱们干嘛事事要看六的脸色？”七面上说着，心里却是肉痛不已，她可是拿出了一直舍不得吃的上等官燕。
路上有扫雪的小丫头，冻得鼻青脸肿，向七请安。
七没有理会，继续朝前走。
等到离小丫头远了，金钗才开口试探道咱们……是不是，不回安康了？”语气明显含着兴奋。
自来在京城英国公府这样繁华的地方住惯的人，别论七了，连丫鬟都瞧不上安康那个三进的小院子。住得挤不说，那里地处偏僻，没好，又赶不上京城一带的流行。
她这次，就有旧日的姊妹们笑话她们的衣裙式样布料不时新，俱是去岁的旧款了。害她连着几天懒得出门，以免遭人耻笑。
七眉心一簇，恨声道眼下还做不得准。之前老太爷捎来的信中一再嘱咐我们过完年就，不许留在京城……他乐意呆在那乡下地方也罢了，凭缠着我们不放？
何况咱们在京里，一应吃用全在府里，花不到咱们一个子儿。在那，缺了少了还得赔银子进去……反正，我是绝对不去了。”
一开始，七尚有几分新鲜感。日子一长，想起京城的好来，满心要，撺掇了七爷几次，七爷倒是与她一样的心思，奈何老太爷不松口。
趁着这次回京，两人也不在二老跟前露口风，偷偷打点了贵重的行礼，暗暗搬了。
六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自不会戳穿他们的把戏。回头到安康，她只说两人不肯跟她，又能如何？
七之贪财连金钗都看不顺眼，嘴里却笑吟吟道还是虑得周到。咱们往后住回府里，眼看着这家要由八当了，的确该与她亲近些……”
难怪今儿一早，七破天荒地叫她把珍藏的燕窝找出来。只是，这么点子小，哪儿能进得了八的眼，据说听荷居里的摆设皆是前朝古物，至少再添上一两倍吧。
进门，有个身穿松花绿绣淡黄月季绫袄的小丫头迎上来，面容姣好，身段修长。尤其身上那件设色清雅做工精致的小袄，将她衬得越发多了几分颜色。
七打量了一眼，登时诧异得问道你不是捧玉吗不跳字。
她记得，捧玉并不是齐悦瓷陪嫁的丫鬟，而且只是个府里最下等的粗使丫头，竟也打扮得这么出挑。
“奴婢正是，七里边请。”捧玉低头应道。
“这衣裳倒衬你的人品。”她嘴角一撇，赞扬的话听在人耳里一阵不舒服。
捧玉一顿，欢喜笑道是我们赏得……这是旧年的衣裳，如今也不穿了，前儿让几位寻出来，赏了我两件，我改了改甚是合身，别的姊妹们都有……”
七不免惊奇，听荷居下人之多不下于锦含堂，大小也有二三十个。若照捧玉的话，人人得了，那得多少衣裳？这齐悦瓷可真是个出手散漫的人，连个下等小丫头也赏这么好的衣裳穿，简直糟蹋了。
将屋里的人打扮得那么好，难道她不怕国公爷见多了有心？果然是个没娘教的丫头片子，事不懂。
这么想着，仍是一阵嫉妒。
到了门口脱了木屐，早有画枕接着，请到正厅落座。
七按耐住心思，堆上笑脸问道你们身子可好些了？早上太医是说得？好端端的就病了？”
画枕亲自奉茶，眼里浮上焦急之色昨儿后半夜，突然开始发热，唬了我们一跳。天未亮，爷就命人去请了太医来瞧，说是前些日子操劳太过，身上正虚着，加上近几日时气不好，感染了风寒。
……开了方子，才吃了发汗的药下去。我从里边出来时，刚刚躺下睡着……”
她把话音拉得长长的，暗示七。
七一愣，随即明白，这是拦着不让她进的意思了？
她不是吃饱了撑着的，来瞧她不过是为了日后的好处。但正主儿不见，几个丫头能成事，这份心意难免打了折扣，只怕白白赔了。
她又恼又恨，却不能在这发作，只好强笑道我原是听说八弟妹病了特地来瞧瞧的，如今她既然睡下了，就不进去打搅她了，免得闹起她来着了冷风，反是我的不是……你替我致意吧。”
画枕忙道要不奴婢去给回一声？”
她脚下不动，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七。
七咬牙挡道罢了……改日我再……这是一点子燕窝，是上供的好，最是滋补养身的，给你们补补身子吧。”
“奴婢代我们谢七的好意。”画枕屈膝一福，恭敬有加。
没有见到齐悦瓷，七自不肯在此久坐，起身。
金钗知她性子急，又爱迁怒人，不敢开口相劝，亦步亦趋跟着。
熟悉七的人都清楚，她有一个不大的毛病，便是贪财和吝啬。别人的，她想尽办法贪到手里来；可一旦进了她手的，却是一毛不拔的。
送了燕窝事没办，此刻七一肚子的怨气可想而知了。
“……哼，十几岁的毛丫头，倒是拿起国公的款儿来了。我好歹是她嫂子，半点面子也不给，可惜了那些……”七气冲冲的，脚下走得比平时快了不少。
谁知行到角门时，那里的积雪还没来得及清除干净，她不防着，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栽去。
若不是金钗双手死死抱着，另一个小丫头紧紧扶住，只怕就得摔一个倒仰了。
七越发羞怒，好容易站稳了身子，劈面甩了金钗一个响亮的耳光，咒骂道作死的小娼妇，想摔死我是不是？路这么滑，你还伺候我走那么快，黑了心的糊涂……”
她骂得起劲，忘了是她脚下生风的。
金钗臊得满脸通红，捂着脸颊上红紫的掌印，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以前的宝珠，不正是被她打了两巴掌没忍住哭了，恰巧碰到七爷多嘴问了一句，当即被七叫来家里人领了出去吗。
她略一想，浑身颤抖。
“，奴婢了，打我骂我不打紧，回了家再说吧。这里风大，仔细冻坏了。”她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不管青石砖膈得腿生疼，满脸的忠心，丝毫不以无辜挨打而对七流露出一点的不满。
七见她一心为着想，暗悔出手太狠，拉了她起来道那还不快走……”
到底没有说了。
金钗连忙爬起来，忍着疼扶七回家，自思今儿这事算是了，七应该不会再寻她的麻烦。
比比别的姊妹们，酸楚不已。小小一个捧玉，八还时不时赏点……自家呢，除了府里一年的份例衣裳，何时给过她一支簪子一匹绸缎……
话说午饭后，齐恪纯来了。
叶老和邵槿不在，他又是齐悦瓷的嫡亲弟弟，下人不敢怠慢。卢达祖亲自让进前厅奉茶，又命婆子急匆匆到听荷居去请示。
齐悦瓷正歪在炕上查府里旧年的账本，一听是弟弟到了，又惊又喜，忙命快迎。亦是跳下炕来，急急唤人给她穿大衣裳，要亲到院里迎接。
芳树不由按着她笑劝道快坐下，你正病着呢……又不是外人，我们几个去迎一迎吧。”
“哎哟，我差点忘了，亏得你提醒。”她抿嘴一笑，推着芳树赶紧去，整理衣裙。
不等芳树走到门口，又连声叫道去小厨房吩咐一声，赶紧做一个奶油松酿卷酥和果酱金糕，爱吃……”
芳树一面答应，一面打趣道好生养着吧，这些事不消你吩咐，咱们省得的。”她笑着挑起帘子，快步去了。
齐悦瓷进屋，淡淡上了点妆，免得弟弟以为她被欺负了气色不好，担心她。
过了一盏茶功夫，果见齐恪纯大步进来，身上穿着紫檀色的裘皮斗篷，白玉冠束着发髻，越显沉稳内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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