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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咱们真要让那花神婆去帮云嫔娘娘么”宝珠好奇地问道。 云嫔盛宠不衰,中宫又空缺多年,她若是有子,只怕真要只手遮天了。 邢烟入宫的目的是替云嫔生子固宠,一旦她的利用价值成了多余,那云嫔一定会不择手段让她消失。 宝珠的担忧真实又直白。 邢烟没说话,她的眸色如同沉入深潭的古玉,幽暗难辨。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出冰冷的算计。 “帮” 她轻轻吐出这个字,带着一丝玩味。 “算帮也不算帮。” 她的声音沉了下来,像淬了寒冰:“你可知,人在什么时候最痛” 宝珠屏息凝神。 “是希望燃起,又被亲手掐灭的时候。” 邢烟收回目光,转向宝珠,眼底是一片毫无波澜的深寂。 “让她以为自己握住了救命稻草,再让她眼睁睁看着那稻草化为灰烬……这才是我要她受的。”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简单的无子,而是让云嫔在绝望的深渊里反复挣扎,尝尽求而不得、得而复失的锥心之痛。 宝珠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邢烟的用意,郑重地点点头:“奴婢懂了。” “夫人那边,你把花神婆这事儿交代清楚,让她去办。记着务必隐秘,一丝风声都不能漏出去。” 邢烟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宝珠挺直了背脊,神色肃然,“小主放心,奴婢定会将此事办得天衣无缝,绝不留半点痕迹。” 蓝雨阁。 邢烟离去后,纯嫔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七上八下,坐立难安。 殿内熏着上好的沉水香,往日能让她静心,此刻却只觉得那香气腻人,闷得她喘不过气。 自从云嫔复宠,皇上便对她骤然冷落。 那些宫人私底下嚼舌根的话,像细密的针,不断扎进她的耳朵里。 她好不容易爬上一宫主位,位份明明比云嫔还高了半头,可这恩宠,却如指间流沙,攥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她满心焦灼,想反击,想争宠,却像是一拳打进了厚厚的棉花里,无处着力,徒留满心憋闷。 秋菊小心翼翼地奉上新茶,觑着她的脸色,试探着开口:“娘娘,胡贵人先前提的那法子,奴婢觉着或许可以一试那花神婆的名头,民间传得神乎其神,都说她能助人得子。咱们即便不帮衬云嫔娘娘,若能请她入宫,替娘娘您调理一二,也是天大的福分啊!” 秋菊的声音带着一丝热切,“若娘娘真能怀上龙裔,诞下皇子,那便是北庆开国以来的头一份尊贵!届时,谁还敢小觑了娘娘” 纯嫔烦躁地挥了挥手,茶盏被碰得叮当作响。 她何尝不想有孕何尝不想靠着皇嗣爬得更高一些。可现实如冷水浇头,她入宫时间短,根基未稳,即便侥幸有了身孕,在这步步惊心的后宫里,她真有那本事护住腹中骨肉,平安生产吗 云嫔正得宠,她的存在就如一头蛰伏在暗处的巨兽,让她坐立难安。 只要云嫔一日不倒,她这个纯嫔,便一日不得安枕。 在这深宫之中,她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穆玄澈的恩宠,才是她唯一的护身符,是比虚无缥缈的子嗣更直接的保障。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对秋菊吩咐道,“今日气躁,你去小厨房,仔细煲一罐冰糖莲子羹来。我们去养心殿。” 秋菊闻言,眉头紧锁:“娘娘,我们都连着送了五六日了,皇上不是推说政务繁忙,就是直接让赵公公挡了驾,连面儿都不肯见,奴婢怕……” 她没敢说完,怕触怒了纯嫔,但意思再明白不过,这分明是徒劳无功,自取其辱。 纯嫔何尝不知 “即便是无用功,也得做。万一皇上今日心情好,愿意见本宫一面呢” 那“万一”二字,轻飘飘的,却承载着她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 秋菊不敢再劝,只得应声退下。 不多时,一罐精心熬制的冰糖莲子羹便备好了。 养心殿外。 纯嫔捧着那罐冰糖莲子羹,指尖却微微发颤。 远远的,她便看见赵德允垂手侍立在紧闭的殿门外,如同一尊泥塑木雕。 “赵公公辛苦了。” 纯嫔强自镇定,脸上堆起最温婉得体的笑容,走上前去。 赵德允闻声抬头,脸上立刻堆起一个标准而疏离的笑容,躬身行礼,动作一丝不苟,却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凉薄。 “奴才给纯嫔娘娘请安。皇上正与几位大人商议紧急军务,恐怕一时半会儿不得空见娘娘。这羹汤……” 他目光扫过纯嫔手中的食盒,客气地推拒,“娘娘的心意,奴才定会转达。只是今日实在不便,还请娘娘先回宫歇息吧。” 这说辞,与过去几日并无二致。 纯嫔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像一层随时会剥落的脂粉。 她固执地站在原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无妨,本宫……本宫就在此等候。公公不必为难,皇上忙完了,烦请通传一声便是。” 她抱着那罐莲子羹,如同抱着最后一根稻草。 赵德允面有难色,却也不好强行驱赶,只得陪笑道:“那……娘娘您且稍候。”说完便垂手侍立,不再多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与等待中,一阵环佩叮当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 只见云嫔身着流光溢彩的云锦宫装,发髻高绾,珠翠环绕,在宫女翠香的搀扶下,仪态万千地迤逦而来。 她眼波流转,目光轻飘飘地掠过殿门外略显狼狈的纯嫔,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讽。 按宫规,她位份比纯嫔低了半头,本该行礼问安,然而此刻,她只是微微扬着下巴,恍若未见。 赵德允立刻像换了个人,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小步迎了上去,腰弯得更深。 “哟,云嫔娘娘来了!皇上正议着事儿呢,娘娘您稍等片刻,奴才这就进去看看……” 云嫔傲娇地点点头,示意翠香将手中同样捧着的精致食盒递过去:“这是本宫亲手为皇上熬的莲子羹,最是清心败火。烦劳公公先送进去。” 她的声音娇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赵德允连声应诺,双手恭敬地接过食盒,转身便快步进了殿门,与方才对待纯嫔时的推脱敷衍,判若两人。 这鲜明的对比,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纯嫔脸上。 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捧着食盒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云嫔娘娘,”纯嫔强忍着心头的屈辱和翻涌的酸涩,艰难地挤出声音,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真是……好久不见啊。” 云嫔这才仿佛刚看见她一般,慢悠悠地转过身,一双凤目上下打量着纯嫔,唇边噙着一抹刻薄的笑意。 “是啊,有很长一段日子没见了,没想到纯嫔竟已贵为一宫主位,位份……还压了本宫半头呢。” 她刻意强调了“压了半头”,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当真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啊。” 云嫔语气中的讥讽,浓得化不开。 “娘娘误会了!”纯嫔急切地想要辩解,脸上血色尽褪,“臣妾入宫得蒙圣恩,是皇上的恩典,臣妾从未有过与娘娘争宠之心,当日臣妾有向太后求情……” “呵!” 不等纯嫔把话说完,云嫔嘴里就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 她打断了纯嫔的话,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当初本宫一片好心,邀你入宫,原是想着姐妹情深,互相有个照应。谁曾想……” 她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彻骨的寒意,“引狼入室,反被你这‘好姐妹’分走了本宫的恩宠!你当本宫是傻子么” 那冰冷的、充满恨意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纯嫔的肌肤,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那是她无比熟悉的眼神,是云嫔对付那些挡路之人时,惯常流露出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云嫔娘娘!皇上请您进去说话!” 赵德允适时地从殿内出来,满脸堆笑地高声通传。 云嫔最后剜了纯嫔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警告、不屑,还有赤裸裸的、即将动手的威胁。 她没再多说一个字,只冷冷地、清晰无比地吐出三个字:“走着瞧!” 随即,她扬起头,像一只斗胜的孔雀,姿态高傲地转身,裙裾摇曳,款款步入了那象征着权力核心的养心殿。 殿门在纯嫔眼前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噗通——噗通——” 纯嫔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云嫔离去时那怨毒的眼神,如同烙印,深深灼烫在她的视网膜上。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与云嫔相交多年,太清楚这位好姐妹的手段了! 那些曾经施加在别人身上的阴毒伎俩,若尽数朝她倾泻而来…… 她不敢想! “娘娘!” 秋菊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纯嫔脸色惨白如金纸,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冰冷的汗珠,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那是一种源于对云嫔深入骨髓的了解而产生的、近乎本能的恐惧。 她猛地抓住秋菊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惧而变得尖厉急促:“走!快走!去青岚居!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