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归京华 暗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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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将京城的轮廓镀上一层沉郁的金边。高大的城墙巍然耸立，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注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城门口车马辚辚，人流如织，守城的兵丁例行公事地检查着路引，吆喝声、叫卖声、车轮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繁华喧嚣的市井图卷。 李薇穿着一身半旧的靛蓝色粗布衣裙，头发用同色布带束在脑后，脸上刻意抹了些尘土，混在一群挑着担子、推着独轮车准备进城的农户和商贩之中，低着头，随着人流缓缓向前移动。 她的心跳，在靠近这座城池时，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这里是她的故土，却也是她的伤心地与险地。空气中弥漫的、熟悉的尘土与烟火气息，勾起了无数被封存的记忆，同时也带来了无形的压力。 她深吸一口气，意念微动，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流自胸口的玉佩中流转而出，悄然覆盖全身。这不是防御或攻击，而是一种简单的“敛息”之法，是她这几日赶路途中，结合玉佩复苏后带来的灵觉，自行摸索出的小技巧。能让她看起来更加平凡、不起眼，如同水滴汇入江河，最大限度地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果然，轮到守城兵丁检查她时，对方只是随意地扫了她一眼，见她衣着朴素，面容平凡（被刻意掩饰），身上除了一个小包袱别无长物，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走快走，别挡道！” 顺利进城。 踏入城门洞的阴影，再步入城内喧嚣的街道，李薇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熟悉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与她离开时相比，似乎并无太大变化，依旧是那个繁华鼎盛、却也暗流汹涌的天子脚下。 但她知道，一切都不同了。李家已然倾覆，她不再是那个深居简出的尚书府庶女，而是一个身怀异宝、被不明势力追捕的“孤女”。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并尽快了解如今京中的局势，尤其是与李家相关的信息。 她没有去往昔日李府所在的、达官显贵聚居的城东，而是转身钻入了更加杂乱、人口流动性更大的城南。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消息灵通，也更容易隐藏身份。 她凭借记忆和观察，找到了一家位于深巷之中、门脸狭小、看起来不甚起眼的“悦来客栈”。这种客栈价格低廉，住客多是些行脚的商人、落魄的文人或者短工，管理相对松散，正合她意。 要了一间最便宜的、位于后院角落的单人客房，李薇关上门，插好门闩，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房间狭小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凳，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霉味，但至少暂时安全。 她放下包袱，没有立刻休息，而是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小心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后院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伙计脚步声和远处街市的隐约喧嚣。 胸口的玉佩传来平稳的温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逐渐安定下来。 接下来，她需要情报。 思索片刻，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衫，确保没有任何引人注目之处，然后走出客房，来到了客栈前面兼营酒食的大堂。 此时正是晚市时分，大堂里坐了不少人，多是些穿着普通的食客，三五成群，喝酒划拳，高谈阔论。跑堂的伙计端着酒菜穿梭其间，一片热闹景象。 李薇找了一个靠墙的、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只要了一碗素面，一壶粗茶，便低着头，竖起耳朵，仔细捕捉着周围的谈话声。 “……听说北边战事又吃紧了鞑靼人今年闹得特别凶” “嘘！慎言！朝堂上的事儿，也是我们能议论的喝酒喝酒！” “怕什么这京城里，哪天不说几句我听说啊，是军饷出了问题，层层克扣，到了边关将士手里，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有力气打仗” “唉，可不是嘛！去年抄了几个大官，本以为能清静些，没想到……” “嘿，你说李家啊那李尚书也是倒霉，撞枪口上了……” “噤声！不想活了那案子是能随便提的” 听到“李家”二字，李薇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心跳漏了一拍，但她立刻强迫自己恢复平静，继续不动声色地倾听。 那几人似乎也意识到失言，立刻转移了话题，开始谈论起哪家青楼的姑娘色艺双绝，哪家赌坊最近运气好之类的市井闲谈。 李薇心中暗忖，看来李家之事在民间仍是禁忌，但私下流传的版本，似乎指向了军饷和朝堂倾轧。这与她之前的猜测吻合。 她又坐了片刻，听了些其他零碎消息，比如某位王爷得了皇上赏赐，某个官员家中办寿宴极其奢华等等，但再未听到与李家直接相关的有用信息。 看来，想要知道更核心的内幕，还需要接触更高层次的消息来源，或者……从某些特定的人入手。 她默默吃完面，付了钱，起身回到客房。 关上门，她坐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思绪愈发清晰。 京城水深，她势单力薄，贸然打探，极易暴露。必须谨慎，再谨慎。 或许，可以从那些曾经与李家有些往来、但又并非核心圈层、且可能对李家遭遇抱有同情的中下层官吏或旧识入手又或者，可以利用自己如今对草药和医理的精通，换个身份，比如游方郎中或者药堂学徒，先融入市井，再徐徐图之 一个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又被逐一权衡、筛选。 夜色渐深，窗外传来打更的梆子声。 李薇吹熄油灯，和衣躺下。在黑暗中，她睁着眼睛，望着屋顶模糊的轮廓。 京城，我回来了。 这一次，我将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棋子。 所有的谜团，所有的恩怨，我都会一一揭开，一一清算。 胸口的玉佩，在黑暗中，似乎回应般地，传来一丝极淡的、却无比坚定的暖意。 新的棋局，已然开始。而她，手握底牌，隐于暗处，即将落下第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