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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食品站马站长的考察，像一阵强劲的东风，把廖奎和“生产队特别技术小组”的名声，彻底吹出了红星公社，在附近几个大队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廖奎”这两个字，不再仅仅代表一个手艺好的杀猪匠，更成了“有本事”、“被县里领导看重”的代名词。 李主任连着好几天走路都带风，见人脸上都挂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年底评先进时那耀眼的奖状和可能随之而来的额外物资分配。他甚至破天荒地批了条子，让仓库给技术小组额外拨了五十斤麸皮和二十斤豆饼，作为“科研经费”，把老王头乐得见牙不见眼，直呼“廖组长英明”。 然而，就在这看似一片大好的形势下，一股潜藏的暗流，正悄然涌动，并且迅速盖过了技术小组的风头。 春荒，露出了它狰狞的苗头。 去年收成本就一般，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各家的存粮早已见底。公社食堂的大锅里，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和拉嗓子的野菜团子成了常态，那点子可怜的玉米面掺和着越来越多的糠皮、野菜，甚至树皮磨成的粉。社员们脸上的菜色越来越重，干活时的力气也明显不如开春那会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由饥饿带来的焦躁与压抑。 这天傍晚，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似乎酝酿着一场不小的雨。廖奎刚从虚拟训练场里退出来，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几种应对猪只春季常见腹泻的草药配方，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是老王头那标志性的、带着点鬼祟的敲门声。 “奎子！奎子！快开门！大事不好！”老王头的嗓音沙哑，透着罕见的紧张。 廖奎打开门，只见老王头一脸惶急，身后还跟着脸色同样难看的刘寡妇。 “咋了”廖奎心里一沉，以为是三号猪圈又出问题了。 “不是猪！是人！”老王头挤进门，反手就把门闩插上，仿佛外面有饿狼追他，“奎子，你这两天没去食堂打饭不知道，库房那边传出风声，说咱们公社的储备粮……见底了！最多再撑半个月，就要断顿了！” 刘寡妇也白着脸补充：“是真的，廖组长！俺今天去领麸皮，听见李主任跟会计在吵架，好像就是为了粮食的事！会计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李主任嗓子都哑了！” 廖奎沉默了。他虽然大部分时间自己开火，但也明显感觉到最近集市上（虽然几乎不存在了）和社员之间以物易物时，粮食的珍贵程度直线上升。赵小深最近能搞到的“额外物资”也锐减，连细盐都成了紧俏货。春荒，到底还是来了，而且来势汹汹。 【紧急任务发布！】 【任务名称：春荒下的生机】 【任务描述：红星公社即将面临严重的粮食短缺危机。请宿主利用现有技能及知识，识别、寻找并推广至少三种可替代部分主食、安全无毒的‘代食品’（0/3）。】 【任务奖励：大量经验值，系统货币，特殊技能【基础代食品加工优化】。】 【失败惩罚：无（但可能导致部分社员健康状况恶化，公社稳定性降低，间接影响技术小组生存环境）。】 【提示：可结合【基础植物辨识】技能，重点搜寻橡子、葛根、蕨根等富含淀粉的植物根茎或果实。虚拟训练场已紧急开放‘代食品毒性筛查与初步处理’模拟模块。】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及时，像一盆冷水浇在廖奎头上。粮食危机，这是比猪崽死亡率更严峻、更迫在眉睫的生存挑战！ “光靠野菜不行，得找顶饿的东西。”廖奎深吸一口气，对老王头和刘寡妇说，“橡子、葛根、蕨根，这些东西后山应该都有，能当粮食吃。” 老王头一听，小眼睛亮了亮，但随即又苦了脸：“橡子那玩意儿又涩又苦，吃多了拉不出屎！葛根挖起来费老劲了！蕨根更是……” “总比饿死强！”刘寡妇打断他，她显然更务实，看向廖奎，“廖组长，你说咋办就咋办！俺们听你的！” 廖奎当即决定，明天一早就带上小组能动弹的人，进山寻找代食品。老王头负责召集人手和准备工具（主要是镐头和筐），刘寡妇负责后续的清洗和初步处理。 第二天，天色依旧阴沉，湿润的东南风吹得人身上黏糊糊的。技术小组（除了老李头）和几个被老王头忽悠来的半大孩子，组成的“代食品搜寻队”浩浩荡荡开进了后山。赵小深也跟来了，美其名曰“记录第一手资料”，实际上是对“寻找新食物”充满了好奇。 廖奎走在最前面，【基础植物辨识】技能全开。他的目光扫过茂密的灌木丛和落叶层，那些平时不起眼的植物，在他眼中仿佛带上了不同的标签。他精准地找到了一小片叶缘带刺的橡树林，指着地上掉落、被枯叶半掩的棕褐色果实：“这是橡子，捡回去，处理好了能吃。” 又在一片向阳的山坡上，他拨开纠缠的藤蔓，露出底下带着毛茸茸叶片的植物：“这是葛藤，根茎很深，富含淀粉，挖的时候小心点。” 他还找到了大片大片的蕨类植物，示意人们挖取它那黑褐色的、像铁丝一样的根茎。 老王头一边挥舞着小镐头刨着坚硬的土，一边龇牙咧嘴地抱怨：“我的廖组长哎，这葛根埋得比俺家地窖还深！这得刨到啥时候去”但看到廖奎沉默地、一镐一镐地挖掘，效率奇高（【高效柴刀使用技巧】带来的发力方式对使用镐头也有微弱加成），他也只好闭上嘴，埋头苦干。 刘寡妇则带着几个妇女和半大孩子，仔细地捡拾橡子，她时不时抬头看看廖奎忙碌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某种与饥饿无关的渴求。 搜寻工作并不轻松，直到天色渐晚，雨点开始稀稀拉拉地落下，众人才背着有限的收获——几筐橡子、一些勉强挖出的短小葛根和大量蕨根，疲惫地返回公社。 接下来的几天，技术小组的破窝棚变成了临时的“代食品加工厂”。廖奎按照系统知识和虚拟训练场里模拟的方法，指导人们如何将橡子去壳、浸泡、反复漂洗去除苦涩的鞣酸；如何将葛根、蕨根捣碎、过滤、沉淀出淀粉。 过程繁琐而费力，尤其是漂洗橡子，需要极大的耐心。老王头干了半天就叫苦不迭，开始偷奸耍滑，被刘寡妇逮到骂了几句。 就在廖奎忙得脚不沾地，指挥着众人处理那些味道感人、看起来毫无食欲的代食品原料时，一个他有些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的人，找到了他。 是张小花。 那天下午，雨暂时停了，但天色依旧晦暗。廖奎正蹲在窝棚外，看着一大盆浸泡着的、颜色浑浊的橡子粉浆发愁（这玩意儿处理不好会有微毒，且口感极差），一个纤细的身影有些犹豫地走了过来。 “廖……廖奎哥。”张小花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布袋，手指用力地绞着袋口，脸颊微微泛红，不像刘寡妇那种火辣辣的红，而是一种羞涩的、如同初绽桃花般的粉红。 廖奎抬起头，有些诧异。张小花很少主动来找他，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布袋上。 张小花被他看得更加紧张，低下头，把小布袋递过来，语速飞快地说：“俺……俺听说你们在找顶饿的东西……这是俺娘以前教俺认的，山里的一种……一种野山药蛋，埋得浅，好挖，淀粉多，没怪味……俺挖了点，你……你们看看能不能用上……” 廖奎接过布袋，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沾着泥土、圆溜溜、比鸡蛋略小的土褐色块茎。他动用【基础植物辨识】，立刻确认这是一种无毒的、淀粉含量很高的野生薯类，确实比橡子、蕨根要好处理得多。 “谢谢。”廖奎心里有些触动，语气也缓和了些，“这个，很有用。” 得到他的肯定，张小花脸上瞬间绽放出明亮的光彩，那笑容驱散了些许春荒带来的阴霾。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了廖奎一眼，声音依旧很轻，却清晰了许多：“俺……俺还知道哪儿有这东西……明天，俺带你们去挖” 廖奎看着女孩眼中那混合着希冀、紧张和纯粹善意的光芒，点了点头：“好。” 张小花的脸上顿时飞起更浓的红霞，她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又像是怕被旁人看见（尤其是可能出现的刘寡妇），低声说了句“那……俺明天早上来找你”，便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转身飞快地跑掉了。 廖奎捏着那袋还带着泥土气息的野山药蛋，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他当然能感觉到张小花那份不同于刘寡妇的、含蓄而真诚的心意。在这饥荒逼近的艰难时刻，这份心意显得格外珍贵。 但他现在没太多心思考虑这些。手里的野山药蛋，远处的橡子粉浆，以及脑海里系统那关于代食品推广的任务，才是压在他心头最重的石头。他知道，找到代食品只是第一步，如何让饿慌了又挑剔的社员们接受这些口感怪异的东西，才是真正的难题。 他仿佛已经预见到，接下来将要面对怎样的抱怨和阻力。春荒的阴影，像这阴沉潮湿的天气一样，笼罩在每个人心头，也考验着他这个“技术小组”组长，能否在生存的危机中，再次找到一线生机。 风雨欲来，而廖奎的“技术”，这一次要面对的，是比猪崽更难应付的——人心和肚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