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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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会馆。 “公子，咱们这是准备回泉州了么” 会馆客房，妙染一面收拾行李，一面转过头向程光阳询问。 程光阳摇头道：“不回，本公子要到国子监念书，陈叔公已替我和郑伯英、吴元雱，在明时坊喜鹊胡同租下一套四合院，今后咱们就住在京师了。” 妙染不解道：“公子，你不打算回去与陈家小姐完婚了吗” “我和陈家小姐只行了纳采礼，连婚约都没有，如何完婚。” 程光叹了口气道：“照陈老爷的意思，我这回没考中正榜贡士，只怕他根本不会把女儿嫁给我。” “啊，那怎么办”妙染闻言，担忧道。 程光阳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道：“怕什么，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吗” “人家只是个丫鬟。” 妙染虽然喜欢程光阳，但她对自己的身份很有自知之明，低下头道： “公子将来是要做官的，自然要娶一个大家闺秀才行，婢子没有别的念头，只要能每天陪在公子身边，照顾公子饮食起居就好了。” “陈家小姐那边的事，再说吧，我且捎几封书信，托人带回去，先看看陈家人态度如何。” 程光阳自顾自道：“难得来燕京一趟，就是不去国子监，也应该多住些日子。” 其实程光阳之所以选择留在京师，去国子监读书，不过是表面原因，更深层次的目的，则是想借这个机会，拓展自己的人脉。 京城乃天子帝居，能在这里寓居供职的，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精英中的精英，若能在这里打开局面，将来顺利出仕，就会容易很多。 不过这些心思，他当然不会对外人明言。 … 三月初，程光阳带着小丫鬟妙染，与两个好友郑毓麒、吴天策一道，搬进明时坊喜鹊胡同的一处三进四合院居住。 院子总体还算宽敞，前厅后院、厢房游廊，应有尽有。 程光阳这边，算上妙染和五个家丁，不过七个人，再加上郑毓麒、吴天策，以及他们的书童侍婢，总共也就二十人不到。 一座三进四合院，完全够住了。 此时会试早已结束，安顿妥当之后，程光阳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拜见内阁首辅叶向高，以及吏部左侍郎方从哲。 作为看过历史剧本的人，程光阳知道，叶向高明年八月就要致仕回乡，接下来整整七年时间，出任内阁首辅的都是方从哲。 因此他首先选择拜访方从哲。 正式登门之前，程光阳咬咬牙，让妙染从当初两位族叔资助自己的几百两盘缠中，拿出五十两，到京城行铺购买礼物，作为拜访方从哲的见面礼。 毕竟是初次见面，礼物不能送得太轻，太轻显得不够诚心。但也不能太重，太重过于刻意，还会给对方招惹是非。 思虑再三，最终程光阳购买了龙尾歙砚一方，新安墨五锭，宣州毛笔、笔架、镇纸一套，红绫五匹，高丽参、燕窝、白糖各两斤。 随后雇了一辆马车，沐浴更衣，换上大帽青袍后，带上妙染以及五名家丁，前往长安右街，小时雍坊武功胡同的方家宅邸—— 明代在京高官，大多寓居于此。 到了方家宅门，凭借着李廷机的引荐信，程光阳只花了不到十两门包，便被方家的门仆领进府中。 “晚生泉州举人程光阳，拜见方老先生。” “复甫不必拘礼，请起吧。” 方从哲是浙江德清人，因为籍贯出身，加上与浙党领袖沈一贯关系密切，历来被东林党人视为政敌。 李廷机虽不是浙江人，但却是沈一贯的门生，因此也被视为浙党，和方从哲属于政治盟友。 听说程光阳受李廷机引荐，前来拜访自己，方从哲立刻在官邸大堂内接见了他。 “复甫，上次你投递名刺时，老夫蒙皇上信任，出任会试考官，为了避嫌没有见你，你心里该不会埋怨老夫吧。” 大堂中央，年已五旬的方从哲，头戴忠靖冠，身穿孔雀补子燕居服，端坐太师椅上。 一面摆手，让人端来椅子，给程光阳设座，一面拿起条案上新沏的龙井茶，浅啜一口，笑着道。 “老先生言重了，晚生岂敢。” 程光阳小心翼翼地落座，满脸正色道：“老先生此番主持会试，公允严明、一丝不苟，如此高风亮节，晚生敬佩都还来不及呢。” “复甫的文章，老夫当日也是看过的，神完气足、老干无枝，绝对称得上佳作。” 方从哲抚了抚胡须，故作感慨道：“彼时老夫阅卷，本欲将你判入正榜，奈何其他同考官，以你年纪太轻为由，一定要强行黜落，老夫力争无果，说来真是惭愧。” “晚生何德何能，得蒙老先生如此器重。” 虽然不知方从哲说得是真是假，不过程光阳还是极力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起身拱手道。 “诶，复甫说得哪里话，你是温陵公推荐的晚辈，老夫这次没能提携于你，心中惋惜得很呢。” 温陵公指的是李廷机，李廷机籍隶泉州晋江，泉州古称温陵。 方从哲笑了笑，示意程光阳坐回原位，接着问道：“对了复甫，这次会试结束，你可打算返回泉州老家么” 程光阳摇头道：“不，晚生准备到国子监读书，潜心钻研义理，等三年之后，再参加下科会试。” “你能有这份志向，固然难得，不过国子监里能学到什么。” 方从哲沉吟片刻，缓缓道：“老夫认识不少词林清贵，博学多识、经纶满腹，像左春坊左谕德温体仁，翰林院侍读学士顾秉谦，你在京无事，可多向他们请教。” 程光阳呆了呆，知道对方这是在创造机会，好让自己积攒人脉，当即起身，再度作揖道： “老先生如此恩德，晚生真不知该如何酬谢。” 毕竟是第一次和程光阳见面，方从哲真要说对他有多欣赏，自然也谈不上，不过程光阳毕竟是李廷机举荐的人，方从哲多少还是要照顾他一些的，当即笑着道： “复甫放心，你如此年轻便考中举人，才华必然是没问题的，他日会试登第，不过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程光阳闻言，心中暗暗激动。 只要再过上一年，方从哲就会接替叶向高出任内阁首辅，到时候浙党、楚党、齐党将会联手，全面接管朝政，打得东林党节节败退。 方从哲今天肯对自己说这些话，那三年后的会试，自己榜上有名，多半也就稳了。 咽了口唾沫，程光阳第三次起身，对方从哲拱手道： “老先生的勉励，晚生一定牢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