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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圣旨被撕碎的残片,如同金色的落叶,飘散在花果山上空,尚未完全落地,便已被万千妖兵震天的欢呼声浪冲得无影无踪。 那代表天庭无上权威的绢帛,此刻却成了“齐天大圣”威名最耀眼的注脚,深深烙印在每一个目睹此景的妖族心中。 狂喜、亢奋、以及对孙悟空近乎盲目的崇拜,如同沸腾的岩浆,在花果山每一个角落涌动。 妖兵们挥舞着兵刃,嘶吼着“齐天大圣”的名号,眼中燃烧着战意与狂热,恨不得立刻杀上天庭,将那凌霄宝殿也捅个窟窿。 然而,在这极致的喧嚣与躁动之下,水帘洞内,孙悟空的神色却异常平静。 他挥手让仍在激动不已的通臂猿猴、马流二元帅等核心统领上前。 “狂欢,该结束了。” 孙悟空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洞外的山呼海啸,带着一种冰冷的警醒,“撕一道圣旨,骂几个天使,不过是逞一时之快。天庭的刀,并不会因此慢上半分。” 众妖将闻言,亢奋的情绪稍稍冷却,脸上露出凛然之色。 “如今的花果山,看似声势浩大,万妖来朝。” 孙悟空目光扫过众将,语气渐沉,“然则,数目庞大,却鱼龙混杂;气血勇悍,却野性难驯;各族林立,却旧怨暗藏。 今日可为俺老孙之名欢呼雀跃,明日亦可因一口血食、一件法宝、一句口角,拔刀相向,内斗不休!” 他话语一顿,点出了几个刚刚发生的、却被狂欢掩盖的隐患: “东山豹先锋与西山彪统领,皆因争夺一枚阴煞珠,险些率部火并; 新投靠的黑风洞熊妖与本地猿猴军,为营地划分争执不下,互不相让; 后勤营报,近日丹药兵器损耗远超预期,多有私自窃取、中饱私囊之事; 更有甚者,倚仗资历或实力,欺凌弱小,克扣资源,怨声已暗自积累!” 一桩桩,一件件,听得通臂猿猴等老将额头冒汗,方才意识到在这片繁荣强盛的表象之下,竟已埋藏着如此多的隐患。 妖族天性散漫,崇拜强者,却也弱肉强食,缺乏纪律与长远眼光。 以往规模小尚可压制,如今势力膨胀数十倍,管理难度已然呈几何级数增长! “若无规矩约束,无需天庭来攻,我等便要先亡于内乱!” 孙悟空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今日能因利而聚,他日便能因利而散!一盘散沙,纵有亿万之众,亦不过是乌合之众,如何对抗天庭天威” 绝境,并非来自外部强敌,而是源于内部的混乱与无序! 如何将这支成分复杂、野性难驯的庞杂妖军,整合成一个目标一致、令行禁止、如臂使指的整体,是比对抗天庭更加复杂和艰巨的挑战! 洞内一片寂静,众妖将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却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管理妖群,远比冲锋陷阵要难得多。 孙悟空缓缓起身,走到水帘洞中央那面巨大的石壁前。 石壁光滑如镜,倒映着他沉稳的身影和洞外依旧喧嚣的流光。 他闭上双眼,心神沉静。 【破妄神瞳】虽擅洞察万物弱点,但于这管理统筹、制度构建之事,却需另一种“悟”。 逆天悟性于此悄然运转。 并非推演神通法术,而是开始疯狂地处理、分析、归纳着自整合花果山以来所遇到的所有管理问题、妖族特性、资源分配矛盾、以及从人类国度、甚至天庭体制中窥得的一鳞半爪的规则信息。 无数信息流在他心海中碰撞、重组。 妖族的强项在于个体勇武、服从强者、重视实际利益;弱点在于散漫、短视、易怒、缺乏集体荣誉感。 “法规……不必繁复,需简单、直接、有效……” “核心……当围绕‘功勋’、‘资源’、‘惩戒’……” “需设立明确底线,越线者,严惩不贷!” “需建立上升通道,有功者,必得厚赏!” “需保障基本公平,弱小者,亦得生存!” “需赋予集体荣誉,花果山兴衰,关乎每一个妖!” 渐渐地,一套适合妖族现状的、粗粝却有效的框架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他猛地睁开眼,并指如刀,妖力凝聚于指尖,开始在那光滑的石壁之上,镌刻下一行行硕大、古朴、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文字! 《花果山妖国约法三章》 第一章:铁律(违者严惩,绝不姑息) 一、叛山投敌者,杀! 二、内斗残害同胞者,杀! 三、临阵脱逃、畏战不前者,杀! 四、窃取公库资源、中饱私囊者,视情节轻重,废其修为或逐出花果山! 第二章:功勋(凭此立足,按功取酬) 一、杀敌、缴获、建言献策、完成任务,皆计功勋。 二、功勋可兑换:丹药、兵器、功法、洞府、地位。 三、设立功勋榜,每月公示,前列者重奖,尊享荣光。 第三章:生存与荣耀 一、禁止无端欺凌弱小,争议由执法队仲裁。 二、按需分配基本生存资源,确保无一妖卒因饥寒而战。 三、花果山乃吾等共同之家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齐天大圣旗帜所指,万妖当奋勇向前! 文字镌刻完毕,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孙悟空那“齐天”的意志与磅礴妖力,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此乃花果山根本之法!通传全军,无论新旧,无论强弱,皆需牢记恪守!” 孙悟空声音朗朗,传遍洞府,“即日起,设立‘执法妖王殿’,由通臂猿猴总领,从各族中遴选铁面无私、实力强横者担任执法使,巡查全山,执掌法度!” “设立‘功勋司’,由马流二元帅负责,详细制定功勋细则,建立档案,负责资源兑换!” “原有各族编制打散,按战力、特长重编为‘罡煞营’,设罡煞统领,直接向俺与元帅府负责!” 一套简单却骨架分明的管理体系,被孙悟空以绝对权威,强行推行下去! 法令初颁,自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有桀骜者不服约束,有侥幸者试图挑战。 三日后,一名自恃资历老、实力强的玄仙级妖王,公然抢夺麾下妖兵功勋,并打伤执法妖使。 孙悟空亲自出手,当着全军之面,毫不留情,依第三章第一条,将其废去修为,逐出花果山! 其惨叫求饶之声,令所有心存侥幸者胆寒! 又五日,一支新编的“罡煞营”在演武中表现优异,集体获得大量功勋,兑换了珍贵丹药与新式装备,引来全军羡慕。荣誉与实力,刺激着每一个妖兵的神经! 胡萝卜与大棒并举,法规与利益结合。 渐渐地,花果山的风气开始悄然改变。无谓的内斗减少了,因为代价太大;努力杀敌、完成任务的风气形成了,因为有看得见的回报;欺凌弱小的现象锐减,因为执法队的刀足够快;甚至不同族群的妖兵之间,因为被编入同一营队,共同作战,共同领赏,也开始产生了初步的战友情谊。 虽然依旧充满野性,依旧吵嚷混乱,但却有一种新的、名为“秩序”与“集体”的东西,开始在这片妖土之上生根发芽。 一个不再是简单土匪山寨、而是初具规模的妖国,终于在这连番的血火、危机与整合中,艰难地露出了它的雏形。 孙悟空立于水帘洞口,望着山下虽然依旧喧嚣、却已然透出几分井然意味的军营,目光深邃。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但至少此刻,花果山这艘巨舰,已然有了初步的航向与规则。 足以支撑它,去迎接那即将到来的、更加狂暴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