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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阵突如其来又莫名消散的困意，并未引起林天太多的警觉。他依旧沉浸在石猛带来好消息的振奋之中，彷佛已经能看到牢门打开，阳光重新洒落在身上的那一刻。 然而，他并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直接灭口行动刚刚被另一股神秘力量悄然化解。屋顶上那短暂而无声的交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几滴迅速乾涸的血珠和那片被略微挪动的瓦片。 时间在希望与焦灼的等待中又缓慢流逝了两天。 这两天里，再也没有异常发生。狱卒的态度依旧是那种带着忌惮的冷淡，馊食换成了勉强能下咽的粗粮，审讯也依旧停滞。一切都彷佛凝固了。 林天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石猛他们在外面的调查必然触及到了对手的核心，对方要么正在疯狂弥补漏洞，要么就在酝酿着更猛烈的反扑。 他只能耐心等待，并保持最高程度的警惕。 这天下午，牢房外终於再次传来了熟悉的、却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林天！出来！」狱卒打开牢门，脸色有些古怪，不再是单纯的凶恶或冷漠，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天心头一动，顺从地站起身。 这次不是去讯问房，而是被带往大牢门口的方向。 越往外走，光线越亮，空气也似乎流通了一些。当他走出那道沉重的铁门，重新站在阳光下（虽然只是院子里）时，竟有些恍惚和不适应。 院子里站着几个人。 为首的正是那位陈姓官员，此刻他脸色复杂，手里拿着一份文书。旁边站着面无表情的严捕头。而更让林天惊讶的是，石猛、沈清言竟然也在！他们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期待。 看到林天出来，石猛差点就要冲上来，被沈清言悄悄拉了一下衣袖才勉强忍住，只是用激动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林天的心脏开始狂跳。这阵仗…难道是… 陈官员乾咳一声，目光有些闪躲，不太敢直视林天，开始宣读手中的文书： 「…经复查，人犯林天涉嫌投毒一案，存在诸多疑点。现有证人证明，其烤串本身并无毒性；另查，涉案关键物证『搜出之毒药』，其搜检过程记录存有瑕疵，相关差役涉嫌渎职，已另行收押审问；狱中身亡者刘三，经仵作复验，其体内毒素与赵府中毒案毒素并非完全一致，且其真实身份为城南黑虎堂成员，素有劣迹，其死因存疑…」 「…综上所述，现有证据不足以认定林天犯有投毒之罪。然，其与赵府中毒案仍有牵连，暂不能完全排除嫌疑…故，本官裁定，暂将林天释放，但不得离开京城，随时听候传唤，配合後续调查！钦此！」 虽然加了一堆「暂不能完全排除嫌疑」、「听候传唤」的尾巴，但核心意思无比清晰——他，可以出狱了！ 巨大的喜悦和难以置信瞬间冲垮了林天！他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兄弟！」石猛再也忍不住，冲上来一把扶住他，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声音哽咽，「没事了！没事了！俺就说你肯定能出来！」 沈清言也快步上前，眼圈发红，声音颤抖：「掌柜的！您…您受苦了！」 林天看着两位挚友，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後只化作重重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官员宣读完，似乎一秒也不想多待，将文书塞给严捕头，转身就想走。 「陈大人。」林天忽然开口，声音因为多日未曾正常说话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多谢大人明察秋毫。但小人还有一事不明，望大人解惑。」 陈官员脚步一顿，脸色有些不自然：「何事」 「当日指证小人的赵府周嬷嬷，以及涉嫌提供毒药、买通差役的赵府二少奶奶表亲等人，不知大人准备何时传讯审问小人愿与其当堂对质，以彻底查明真相，还小人彻底清白。」林天不卑不亢地问道。 陈官员脸色更加难看，支吾道：「此…此乃本案後续调查之事，本官自有安排，无需你多问！严捕头，给他办理释放手续！」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严捕头面无表情地走上前，给林天办理了相关文书，卸掉了最後的束缚。 走出京兆尹大牢的那一刻，炙热的阳光洒满全身，林天有种恍如隔世之感。空气中自由的味道，让他几乎落泪。 「走！兄弟！回家！俺让你嫂子准备了火盆，去了这身晦气！」石猛揽着林天的肩膀，豪爽地大笑。 沈清言也在一旁欣慰地笑着。 回到他们租住的小院，小石子早已望眼欲穿，见到林天回来，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扑上来抱着他的腿不撒手。 院子里果然摆着一个燃着炭火的火盆。 「来，兄弟，跨过去，以後都是好日子！」石猛催促道。 林天深吸一口气，抬脚从火盆上稳稳跨过。炭火噼啪作响，驱散着身上的阴冷和霉运。 接下来，便是沐浴更衣，剃头刮面，将狱中的污秽和晦气彻底清除。 坐在熟悉的房间里，喝着沈清言沏好的热茶，林天终於有机会详细询问外面的情况。 「石大哥，先生，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麽你们是怎麽…」林天急切地问道。 石猛和沈清言对视一眼，石猛抢先开口，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 「兄弟你是不知道！你传出来那消息太关键了！俺立刻就去查了那个死鬼刘三的底细，一查就摸到了黑虎堂！妈的，这帮杂碎，什麽脏活都敢接！俺带人直接堵了那个经手此事的小头目，一顿『招呼』，他就啥都说了！果然是赵府二少奶奶那个叫钱禄的表弟找的他们，出价五百两，要买你一条命，还要做得像是你自己在牢里想不开或者被灭口！」 五百两！买他的命！林天听得心头发寒。 「拿到口供，俺立刻去找了杨老头。那老头是真有办法！」石猛语气带着佩服，「他不知道用了什麽路子，竟然直接绕过了京兆尹，请动了御史台的一位老爷！那位老爷最恨的就是官吏渎职枉法！一看俺们提供的关於差役被买通的线索，立刻就来了劲，直接给京兆尹府施压，要求重查物证搜检流程！」 沈清言接过话头，推了推眼镜，语气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後怕：「另一方面，学生根据掌柜您的提示，暗中查访了多家药铺，终於在一家偏僻的药铺找到了线索。那家药铺的夥计认出了钱禄的画像，说他确实在寿宴前几日购买过大量治疗瘴气的药物，其中几味药经过特殊炮制，确实能提取出毒素。学生已将此线索和那夥计的证词，通过杨管事的人，递交了上去。」 「双管齐下！」石猛一拍大腿，「京兆尹那边压力太大了！御史台盯着，杨老头和苏丫头那边也不断施压，他们内部那个被买通的差役眼看要兜不住了，终於松了口，承认是钱禄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在搜检时将事先准备好的毒药偷偷塞进你家柜子角落里栽赃！」 「铁证如山！」林天激动道，「那钱禄和周嬷嬷呢抓了吗」 说到这个，石猛和沈清言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石猛骂道：「妈的！还是慢了一步！等京兆尹的人去抓的时候，钱禄那孙子已经跑没影了！像是提前得到了风声！那个周嬷嬷倒是抓到了，但一口咬定所有事都是钱禄指使的，她什麽都不知道，只是传话和吓唬了一下那个丫鬟，对毒药之事一概推说不知！」 沈清言补充道：「如今钱禄在逃，许多关键细节无法对证。赵府二少奶奶也一口咬定对此毫不知情，只是表弟个人行为。加之赵老夫人经过救治已然苏醒，身体并无大碍，赵府似乎也不想将此事彻底闹大…所以，京兆尹那边也只能先将您释放，但案子并未完全了结，留下了尾巴。」 林天听明白了。真相虽然大白，但主犯在逃，帮凶推诿，苦主家族也倾向於息事宁人，导致无法彻底结案，他也无法获得完全的清白。 这无疑是一个遗憾，但能走出大牢，已是万幸。 「能出来就好！能出来就好！」林天长叹一声，这已经是目前情况下最好的结果了，「辛苦石大哥！辛苦先生了！还有杨老先生和苏小姐，此恩此德，林天没齿难忘！」 「都是自己兄弟，说这些干啥！」石猛大手一挥，「你出来了，比啥都强！」 沈清言也道：「掌柜的安然无恙，便是万幸。」 「对了，」林天想起一事，「那个救了我的丫鬟呢她怎麽样了」 「放心，」石猛道，「那丫头在镖局养着呢，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吓破了胆，俺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远远地走了，别再回京城这是非之地了。」 林天点点头，这样安排也好。 虽然案件未彻底了结，但压在心头的大石总算搬开。林天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袭来，那是精神长期紧绷後骤然放松的虚脱感。 他需要休息，需要时间来平复这段噩梦般的经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林天出狱後第二天，他还在院中休养时，小石子急匆匆从外面跑回来，脸色惊慌：「掌柜的！不好了！外面…外面都在传…」 「传什麽慢慢说。」林天心中一凛。 「外面都在传，说您能出来，根本不是因为清白，而是因为醉仙楼的苏小姐…苏小姐她…她动用了见不得人的关系，买通了京兆尹的官员，才把您捞出来的！还说…还说您和苏小姐之间有…有私情！」小石子气愤又难堪地说道。 林天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恶毒！这手段太恶毒了！ 这不仅是要继续污蔑他，更是要将脏水泼向帮助他的苏婉儿！要毁掉苏婉儿的清誉和醉仙楼的声誉！ 几乎同时，沈清言也脸色难看地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张不知从哪里揭下来的揭帖。 「掌柜的，您看这个。」 林天接过一看，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各种不堪入目的污蔑之词，编造了他与苏婉儿如何「暗通曲款」，苏婉儿如何「以色贿官」，才将他这个「真凶」捞出大狱云云。 「无耻！」林天气得浑身发抖，将揭帖揉成一团！ 这绝对是对方的报复！案件上无法彻底摁死他，就改用这种下三滥的舆论手段，要让他们社会性死亡！ 「掌柜的，现在怎麽办街上都在传，说得有鼻子有眼…」沈清言忧心忡忡。人言可畏，尤 其是这种涉及男女关系的绯闻，传播最快，杀伤力也极大。 林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来回踱步。 必须反击！必须尽快澄清！ 但如何澄清越是辩解，恐怕越会被人觉得是心虚。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院门被敲响了。 青禾站在门外，脸色冰冷如霜，显然也听到了风声。 「林师傅，小姐请您过府一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