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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结束后，体育馆很快空了下来。若松孝辅是最后一个离开淋浴间的，热水冲刷掉了肌肉的酸胀，却冲刷不掉脑子里沸腾的念头。青峰那些防守的画面，那些一针见血的点评，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旋转。他感觉自己摸到了一点门槛，但那门槛后面是什么，依旧模糊不清。 他鬼使神差地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到了体育馆后面。果然，靠近仓库的那个半场灯还亮着。隔着铁丝网，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青峰大辉一个人在场内，没有练习那些炫目的过人或者爆扣，只是在练习最基础的运球。但他的运球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篮球仿佛黏在他手上，以各种诡异的角度和频率击打着地面，时快时慢，时而高高弹起，时而几乎贴地，伴随着他脚下复杂而流畅的踏步移动，整个人像一团黑色的、不断变幻形状的流影。 若松看得有些呆。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最基础的运球，也能练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境界。 青峰似乎早就察觉到他的存在，运球的动作没停，头也不回地甩过来一句：“看够了就滚，别跟个变态似的偷窥。” 若松脸一热，梗着脖子推开铁丝网的门走了进去：“谁偷窥了！我……我回来拿落下的东西！” 青峰嗤笑一声，显然不信，但也懒得戳穿。他停下运球，单手抓着篮球，瞥了若松一眼：“怎么，白天没被虐够，晚上还想来找刺激” 若松被他噎得够呛，但这次他没有炸毛，反而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目光灼灼地盯着青峰：“教我！” 青峰挑眉：“教你什么” “教我怎么不被你那么轻易地过掉！教我怎么在你面前得分！”若松的声音在空旷的球场里回荡，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青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凭什么” “凭……”若松卡壳了，是啊，凭什么凭自己态度好凭自己脸皮厚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凭我想成为全国最强的中锋！而打败你是第一步！” 青峰看着他，眼神里没什么波澜，既没有赞赏也没有鄙夷，像是在看一个……不太聪明的热血单细胞生物。他掂了掂手里的篮球，突然手腕一抖，篮球带着旋转，不快不慢地飞向若松。 “接住。” 若松下意识地伸手去接。球入手瞬间，他脸色一变——这球的旋转极其怪异，力量也沉，他差点没拿稳。 “连个传球都接不稳，还全国最强”青峰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若松脸涨得通红，用力抱紧了球。 “想学”青峰走到他面前，活动了一下脖颈，“行啊。老规矩，防守我。能防住我一个球，我就考虑考虑。” 若松眼神一凛，立刻摆出防守姿势，比白天更加专注，全身肌肉紧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斗牛犬。 青峰动了。没有花哨的假动作，只是一个极其简单的体前变向，速度却快得惊人！若松拼尽全力横移，只觉得眼前一花，青峰已经从他身边摸了过去，轻松上篮得分。 “太慢。”青峰捡起球，丢回给他，“再来。” 第二个球，青峰用了背后运球接转身。若松预判到了方向，脚步跟上，但青峰转身的瞬间那个细微的节奏变化，再次让他慢了半拍，眼睁睁看着对方从另一侧突破。 “重心太高。” 第三个球，青峰只是一个投篮假动作，若松就吃晃跳了起来。青峰等他落地，才不紧不慢地起跳，在他面前投出一个空位球。 “沉不住气。”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若松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沙包，一次次被青峰用各种方式过得干干净净。青峰的点评简短而毒辣，每次都精准地戳在他的痛处。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训练服，肺部火辣辣地疼，小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他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只是每一次失败后，眼神里的火焰就燃烧得更旺一分，下一次防守就更加拼命。 他开始不再仅仅依靠本能和力量去对抗，而是强迫自己用脑子去观察，去记忆。他注意到青峰突破前肩膀的细微倾斜，注意到他运球时手指拨动篮球的细微差别，甚至试图去捕捉他呼吸节奏的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若松感觉自己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青峰又一次持球面对他，这次，青峰做了一个向右突破的强烈倾向，若松的重心下意识地跟着移动，但他立刻强行制动，因为他捕捉到青峰左脚脚踝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向内扣的趋势！ 是左边！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拼命向自己的右侧，也就是青峰的左侧横移！ “嘭！” 这一次，他没有被完全过掉！他结结实实地和青峰撞在了一起，虽然被撞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但他确实延缓了青峰的突破，甚至干扰到了他的运球节奏！ 青峰稳住身形，有些意外地看了若松一眼。虽然这只是他无数次进攻中微不足道的一次，甚至算不上严格的“防住”，但对于之前如同木桩般的若松来说，简直是质的飞跃。 若松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水渍。他抬起头，看着青峰，因为缺氧而视线有些模糊，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个近乎傻气的、混合着极度疲惫和巨大成就感的笑容。 “哈……哈……这次……没……没完全过去……” 青峰看着他那副惨样，沉默了几秒，把手里的篮球扔到他脚边。 “今天就到这。”他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明天训练别迟到。” 说完，他转身拿起放在场边的外套和水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球场。 若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仰面躺倒，望着体育馆顶棚那盏孤零零的灯，胸口剧烈起伏，像个破风箱。 累，前所未有的累。浑身像是散架了一样，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 但是……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指，脑海里回放着刚才那次成功的（在他看来）防守。那种凭借观察和预判，而不是纯粹的力量和速度，与那个怪物短暂抗衡的感觉…… “好像……有点意思……”他喃喃自语，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咧开，发出嘶哑的笑声。 空旷的球场上，只剩下少年粗重的喘息和那盏昏黄的灯。 而在体育馆外，青峰并没有立刻离开。他靠在阴影里的墙壁上，听着里面传来的、那家伙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和傻笑，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白痴。”他低声骂了一句。 但月光下，他那张总是写满“不耐烦”和“困倦”的脸上，似乎有某种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东西，松动了一丝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