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战场的第一缕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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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舟低沉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那句“等我”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溪心底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搅动着尚未平息的惊雷余韵。办公室内一片漆黑，只有他走向座机的沉稳脚步声，以及窗外持续不断的雨声和渐弱的雷鸣。 “总务处吗我是沈砚舟。区委大楼a区，书记办公室及附近区域停电，立刻检查电闸，查明原因，尽快恢复供电。”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带着惯有的不容置疑，仿佛刚才黑暗中那灼热的触碰、那几乎要吞噬彼此的瞬间对视从未发生。 林溪靠在微凉的墙壁上，努力平复着狂乱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手臂上被他握过的地方，那滚烫的触感烙印般清晰。黑暗中，她似乎还能感觉到他拇指那细微、无意识的摩挲带来的战栗。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强迫自己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新战场就在眼前，容不得半分失态。 “是线路问题，正在抢修，预计十五分钟内恢复供电。” 沈砚舟挂断电话，声音平静地传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似乎在黑暗中准确找到了她的位置，“手机有电吗开个手电，先处理文件。” “有的，沈书记。” 林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连忙掏出手机，按亮手电筒功能。一束冷白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办公桌一角，也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她不敢将光线移向他，只将光柱稳稳地打在桌面上那份刚刚签好的资金拨付文件上。 光线有限，两人在有限的光晕里，沉默地整理着文件。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氛围——方才那惊心动魄的暧昧张力并未完全消散，却又被强行覆盖上一层公事公办的冰冷外壳。沈砚舟的气息离得很近，林溪能感觉到他高大的身影就在咫尺之外，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也带来一种隐秘的、令人心悸的安定。 时间在雨声和沉默中缓慢流淌。十五分钟仿佛格外漫长。终于，“啪”的一声轻响，头顶的日光灯管闪烁了几下，骤然亮起，刺眼的光线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光明驱散了黑暗，也仿佛瞬间拉开了两人之间那因黑暗而无限缩小的距离。林溪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再看向沈砚舟时，他已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冷峻，沉稳，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眼神深邃平静，仿佛刚才在闪电下暴露出的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激烈情感，只是她黑暗中产生的幻觉。 “电来了。” 他淡淡地说，目光扫过林溪略显苍白的脸和依旧泛红的耳根，最终落回她手中的文件上，“文件拿好，产业指挥部的事，明天上午九点，小会议室，开筹备会。钱主任和组织部的人也会参加。你先回去准备一下。” “是，沈书记。” 林溪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她拿起文件，转身走向门口。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时，身后再次传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林溪。” 林溪脚步顿住，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跃出喉咙。她缓缓转过身。 沈砚舟站在明亮的灯光下，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她，那份郑重再次浮现：“产业转型这条路，比‘根脉印记’更难走。会遇到更多的阻力，甚至明枪暗箭。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竭尽全力，不负信任’。” “我明白，沈书记。” 林溪迎着他的目光，眼神灼亮而坚定，“无论多难，我都会走下去。” 沈砚舟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去吧。” 林溪拉开门，走了出去，轻轻将门带上。走廊明亮的灯光下，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的衬衫，竟已被冷汗微微浸湿。刚才那十几分钟，如同经历了一场没有硝烟却惊心动魄的战役。 她低头看着手中沉甸甸的文件，以及文件上那力透纸背的签名——“沈砚舟”。新的任命，新的战场，还有……那黑暗中无声惊雷昭示的、再也无法忽视的心意。前路，注定不会平坦。 翌日，上午九点。区委小会议室。 气氛与昨天的暴雨夜截然不同，明亮、严肃，带着新机构启动特有的紧张感。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坐着七八个人。沈砚舟坐在主位，气场沉凝。钱卫东作为即将卸任“根脉印记”专项小组组长、同时也是未来指挥部的重要成员，坐在他左手边，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明显位置靠前的林溪。组织部的副部长也在场，面前摊着干部履历表和任命草案。 林溪是最后一个到的。她特意穿了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脸上化了淡妆掩盖昨夜辗转难眠的痕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沉稳干练。但当她推门进来，感受到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时，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尤其是钱卫东那一眼，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嫉妒 “林组长来了，坐吧。” 沈砚舟抬了下手，指向钱卫东旁边的空位。这个位置，离主位很近。 林溪微微颔首，顶着众人的目光走过去坐下，将笔记本和笔放在桌上。她能感觉到钱卫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开。 “人都到齐了。现在开会。” 沈砚舟开门见山，声音不高，却足以让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成立‘产业转型升级攻坚指挥部’是区委常委会经过慎重研究做出的决定，目标是彻底扭转我区产业空心化、发展动能不足的局面。指挥部的层级、权限和资源保障，会后文件会正式下发。今天主要是明确架构和核心人员。” 他示意组织部的副部长：“先宣布指挥部主要成员和综合协调组组长的任命。” 副部长清了清嗓子，拿起一份文件：“经区委常委会研究决定：任命沈砚舟同志担任产业转型升级攻坚指挥部总指挥；任命钱卫东同志、张宏同志担任副总指挥……” 当念到“张宏”的名字时，林溪的心猛地一沉！张宏那个在南巷改造和“根脉印记”项目上屡屡设置障碍、对沈砚舟阳奉阴违的常务副区长他竟然是副总指挥！ “……任命林溪同志担任指挥部综合协调组组长。” 副部长的声音落下。 会议室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几道目光再次聚焦在林溪身上，有惊讶，有探究，也有一闪而过的质疑。钱卫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综合协调组是指挥部的枢纽和大脑，负责统筹协调各专项小组、对接省市资源、督办重大项目进度、信息汇总上报等核心工作，直接向我负责。” 沈砚舟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尤其在钱卫东和张宏脸上停顿了一瞬，带着无形的威慑，“林溪同志在‘根脉印记’项目中的表现，以及在省研讨会的发言，充分证明了她具备承担这份重任的能力和视野。希望各位全力支持她的工作。” “沈书记放心，我们一定配合好林组长的工作。” 钱卫东率先表态，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但眼神里的复杂情绪并未褪去。 张宏则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皮笑肉不笑地说：“林组长年轻有为，能力突出，沈书记慧眼识珠啊。只是这产业转型千头万绪，协调组责任重大，担子可不轻。林组长刚从文化口过来，对经济工作和企业情况，恐怕还需要时间熟悉吧” 他看似关切，话里话外却透着质疑和轻视，暗指林溪资历浅、专业不对口。 林溪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攥紧。张宏果然不会放过任何发难的机会。她迎向张宏的目光，声音清晰平稳地开口：“谢谢张副区长的提醒。我确实需要学习，也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过去在基层和‘根脉印记’项目中的经历，让我对云川的痛点、企业的需求和百姓的期待有了更深的体会。我会尽快熟悉业务，虚心向各位领导、特别是像张副区长您这样经验丰富的领导请教，全力以赴做好协调保障工作。” 她不卑不亢，既承认不足，也点出了自己的优势，更把“请教”的球踢回给张宏。 沈砚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熟悉的过程，就是工作的过程。指挥部不是研究机构，是在干中学，在学中干。” 他直接为林溪定了调，堵住了张宏后续可能提出的质疑，“综合协调组的人员配置，由林溪提出初步名单，报钱主任和组织部审核，尽快到位。当务之急，是梳理出首批需要攻坚的重点产业方向和重点项目清单。” 会议进入实质性的工作部署阶段。沈砚舟思路清晰，目标明确，对云川的产业短板和潜在优势了然于胸。他直接点出了几个需要重点突破的方向：依托现有工业基础发展高端装备制造配套；利用生态优势引入生物医药研发；结合“根脉印记”的文化效应打造文旅融合新业态；以及扶持本土具有创新潜力的中小企业。 林溪全神贯注地记录着，大脑飞速运转。沈砚舟的每一个指令，都像一块沉重的砖石，垒砌着她肩上日益沉重的责任。她能感受到张宏偶尔投来的、带着审视和算计的目光，以及钱卫东若有所思的沉默。 会议结束时，沈砚舟单独留下了林溪和钱卫东。 “老钱，‘根脉印记’后续的实施，你要盯紧，特别是资金拨付后的使用监管，确保用在刀刃上，落到居民实处。这是民心工程，不能出半点纰漏。” 沈砚舟对钱卫东交代。 “沈书记放心，我会亲自抓。” 钱卫东点头应下。 沈砚舟转向林溪，目光深沉：“林溪，指挥部的工作千头万绪，协调组是中枢，也是矛盾的焦点。既要敢抓敢管，也要讲究方法。张宏同志那边……” 他顿了顿，没有明说，但眼神里的含义林溪瞬间读懂，“遇到困难，随时直接向我汇报。你的首要任务，是把人配齐、理顺机制，把第一批重点项目的底数摸清，本周内拿出初步的攻坚路线图和时间表。” “是，沈书记！” 林溪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但更多的是被信任激发的斗志。 钱卫东先行离开。沈砚舟看着林溪，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抬手看了看表：“抓紧时间。下午省发改委有个调研组过来，你跟我一起参加座谈，重点听他们对产业政策的解读。” “好的。” 林溪点头。她知道，这是沈砚舟在为她创造学习和融入的机会。 走出会议室，林溪深吸一口气。走廊明亮的灯光下，她感觉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战役。张宏的质疑如同战场上飘来的第一缕硝烟，提醒着她前路的险恶。而沈砚舟的信任和那句未尽的“等我”，则像黑暗中指引方向的灯塔，让她在重压之下，内心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力量。 新的战场，已经拉开帷幕。而她，作为被主帅亲点的先锋，已无路可退，唯有披荆斩棘，勇往直前。只是，在繁忙的间隙，昨夜黑暗中那灼热的温度、那惊鸿一瞥的眼神，总会不经意地浮上心头，带来一丝隐秘的悸动和甜蜜的烦恼。她甩甩头，将这些杂念暂时压下，快步走向自己新的、象征着责任与挑战的办公室——指挥部综合协调组组长室。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办公桌和几把椅子，等待着她去填充、去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