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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割机刺耳的嗡鸣终于停歇，灰尘尚未落定，众人的目光却早已死死钉在了那两块被判定为“废料”的原石上。切面灰白、石渣遍布，一如赵福来和所有围观者预料的“狗屎地”惨状。场间响起一片意味不明的唏嘘和低语，看向陈云的眼神不免带上了些许惋惜或旁观者置身事外的了然——纵使是名声渐起的小陈大师，也终究难逃“神仙难断寸玉”的铁律。 赵福来更是带着几分“过来人”的宽厚，伸手想拍拍陈云的肩膀，口中宽慰道：“小陈大师，想开点，这……” 话音未落，他的动作僵在半空。只见陈云神情没有丝毫沮丧，反而眉眼舒展，甚至眼底闪过一丝早已了然的光。他蹲下身，动作不疾不徐，从口袋摸出那支强光手电筒，光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贴着切面一寸寸移动，光线打在那粗糙的石层上，跳跃着、探寻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几秒。众人看着他专注的姿态，那点惋惜悄然变成了困惑。他在找什么这明明就是废石！ 蓦地！ 陈云手上稳定的光束在一处灰白色的石面上停顿了一下。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看似毫无价值的石层边缘。光束停留之处，在电筒强烈的白炽光芒下，那灰白粗糙的石层内里，赫然隐隐约约透出一抹极其微弱、却又无比醒目的……橙红！ 不是鲜艳的火红，而是沉郁内敛，如同深藏地底万年岩浆余烬的色彩，仅仅是光晕晕染的边缘，就透出一股厚重而神秘的气息。 “这是……” 站在最近的赵福来瞳孔猛地一缩，喉头滚动了一下，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眼睛死死盯住那抹红光出现的地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陈云并未停下，他挪动手电，光束移向另一块原石的切面。这一次，光线穿透之处，在一片灰败的石渣缝隙里，又隐约映照出一种截然不同的色彩——暖黄！如蜜蜡初凝，如熟透的果实，一种温润醇厚、尊贵内蕴的黄色悄然浮现，那黄色在强光下并不刺眼，反而带着玉石特有的温润光泽，柔和地扩散开来，与旁边的橙红遥相呼应！ “红雾！黄雾！” 一个挤在最前面、死死盯着光斑的老客商失声惊叫，声音因为激动而劈叉变调！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锅，整个店铺瞬间炸开了！ 石破天惊！ 什么灰白废料，什么狗屎地！切面上那毫不起眼的灰白沙砾层下，竟然深藏双色宝雾！ “不可能！” “我的老天！红雾黄雾同现” “看走眼了！我们都瞎了眼啊！” 人群如同沸腾的潮水，疯狂地向工作台涌去，呼吸粗重，眼珠通红。刚刚还言之凿凿断定“砖头料”的人，此刻恨不能把脸贴到石面上看个真切。混乱中有人被挤得踉跄，有人帽子被挤掉，场面瞬间失控。 陈云的声音在一片嘈杂混乱中依旧清晰沉稳，如同定海神针：“师傅，麻烦您，手砂轮！” 切石师傅早已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仿佛在执行一个神圣的使命，接过手砂轮机时手都在微微颤抖。尖锐的砂轮摩擦声再次响起，却盖不住周围几百颗心脏如擂鼓般的狂跳。 火星迸射，石屑飞溅。砂轮精准地在第一块原石那片隐现橙红光晕的边缘缓缓打磨。灰尘混合着水流被冲刷掉，一抹璀璨夺目的鲜红色，如同初升朝阳挣脱了最后的云翳，骤然闯入了所有人的视线！ 红！ 烈火般的红！ 晶莹剔透，如同熔融的红宝石晶体！ 色彩均匀浓烈到极致，没有丝毫杂色或绺裂，在店内的灯光下反射出流动的火焰般的光彩！ “高冰种红翡！我的个亲娘咧！” 切石师傅的声音直接喊破了音，带着哭腔。他不是切割石头，他是在见证神迹！ 人群彻底疯狂了！尖叫声、吸气声、不敢置信的惊叹声几乎掀翻了屋顶！冰种红翡已是千载难逢，更何况这是毫无瑕疵、色浓如血的高冰种！ 赵福来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眼前都有些发黑。他身体猛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旁边的工作台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那套用了大半辈子、引以为豪的相石理论，在这两块散发着妖异光芒的翡翠面前，被碾得粉碎！几十年的经验在绝对的事实面前成了天大的笑话，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轰鸣——赌石行内视为传说的“红翡黄翡共生瑞祥”，难道真的存在而且是被他亲手判定为废料的石头里切出来的 “快！快！磨另一块！”不知是谁在歇斯底里地嘶吼，声音尖利。 第二块原石上那片暖黄光晕的区域再次被砂轮打磨。这次的结果更快显现——水流冲去石粉的刹那，一块纯净无瑕、仿佛流淌着液态黄金的晶体暴露在空气中！ 黄！ 如同最纯粹的阳光凝固！ 均匀饱满，无棉无裂。 不是干巴巴的黄翡，而是顶级冰种独有的莹润光泽和厚重质感，暖黄、尊贵，带着帝王的雍容气息！ “冰种……冰种正阳黄翡！” 切石师傅的叫声已经带上了哭音。 红翡浓艳似火，黄翡尊贵如阳！ 两块绝世珍品并肩而列，散发着截然不同却同样摄人心魄的光芒！ 整个店铺陷入了短暂的、近乎窒息的沉寂！所有的喧嚣像被无形的巨手掐断，只剩下无数双瞪大到极致、布满血丝的眼睛，贪婪地、震撼地、疯狂地锁定着那两件天地造化的瑰宝。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仿佛在积蓄着下一轮爆发的能量。价值在绝对的视觉冲击和美到令人窒息的自然造物面前，数字已经失去了意义。那红翡黄翡本身散发的宝光，就足以让所有人的理智摇摇欲坠。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着，从人群深处挣扎着响起：“小…小陈大师！这块红翡！一个亿！现钞！马上付！” 这声嘶吼如同点燃了导火索，瞬间引爆了压抑到极致的狂热！ “放屁！一亿就想拿高冰种红翡我出一亿五！” “一亿八！” “黄翡！两个亿！两个亿我要了！” “滚开！三亿两件一起！谁敢跟我争！” 天价数字如同滚雪球般疯狂攀升，每一次加价都伴随着人群新一轮的骚动和抽气声。柳轩早已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燃烧着炽热的光芒，那光芒不再是单纯的欣赏，而是带着棋逢对手般的惊异和必须将其纳入麾下的强烈渴望！他看陈云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这个年轻人身上藏着的，不仅仅是运气。那是足以颠覆整个玉石界认知的能力！他身边的原石店老板早已面无人色，看向陈云的目光如同看一尊神像，除了敬畏还是敬畏。 赵福来看着群魔乱舞般的疯狂竞价场面，听着那一个个让他心脏几乎停跳的天文数字，他猛地摘下眼镜，布满皱纹的手用力抹了一把脸。酸涩感从鼻腔直冲眼底。几十年的风浪经验、精研的理论、无数次成功判断带来的底气，在这短短几十分钟内被击得粉碎。他看着人群中心那个依旧表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微笑的年轻人，一股浓烈的挫败和难以言喻的惊悚感弥漫全身。这小子的眼光……根本不是人！ 他摇着头，苦涩地、近乎无声地喃喃自语，那呢喃几乎淹没在震天响的竞价声浪里，却格外清晰地道出了在场所有自诩“行家”之人的共同心境： “神人……神眼……” “老夫赌石……半辈子……” “今日……算白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