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印中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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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宝斋”内，沉香的气息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尴尬与压抑冻结了。长案上，那枚属于王志强的道光田黄兽钮印章，如同烫手的山芋，被王志强死死攥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眼神在九爷的冰冷、欧阳教授的无奈、叶小凡的隐忍以及周围藏家或鄙夷或讥讽的目光中游移不定，最终，定格在角落里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穿着黑色唐装、面容阴鸷的中年男人——黄老大身上。 黄老大并未说话，只是端起面前的青瓷盖碗，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浮沫，眼皮都没抬一下。但那无形的压力，却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王志强。 “黄老大……”王志强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我……我这就把田黄印章给叶老板……您……您高抬贵手……” 话音未落，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松开手，将那枚温润凝腻的田黄印章几乎是“砸”在了叶小凡面前的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叶小凡眼疾手快，一把抄起印章，脸上却并未露出多少喜色，反而带着一丝无奈和叹息：“王叔，您这又是何必呢早知如此……” 王志强颓然坐回椅子，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耸动，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周围的议论声如同蚊蚋般嗡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好了！”九爷沉声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到此为止！斗宝继续！”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警告的意味。议论声瞬间平息。斗宝的气氛重新被调动起来，但经此一闹，先前那种纯粹鉴赏的兴致已然淡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隔阂与审视。 陈云坐在叶小凡旁边，目光却并未离开那枚被王志强“砸”出来的道光田黄兽钮印章。当王志强松手、印章落下的瞬间，他丹田深处，《秘藏心鉴》的真炁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骤然掀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那感觉……并非寻常古物散发的、或温润或厚重的历史气息，而是一种……极其隐晦、极其内敛、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空”与“虚”的奇异波动！仿佛那印章内部，并非实心的玉石，而是……隐藏着一个极其微小的、独立于现实之外的……“空间”！ 这感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若非陈云灵觉远超常人，且《秘藏心鉴》的真炁对能量场极其敏感，根本不可能捕捉到！ 他不动声色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借着氤氲的热气遮掩，目光再次投向叶小凡手中那枚印章。印章兽钮雕工精湛，辟邪兽怒目圆睁，肌肉虬结，毛发丝丝可辨，底面的“道光鉴赏之宝”印文清晰有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件开门到代的宫廷御制精品。 但刚才那一瞬间的“空”与“虚”的波动……是怎么回事 陈云心中疑窦丛生。他尝试着再次凝聚真炁，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枚印章。这一次，真炁的反馈却如同泥牛入海！印章内部传来的，只有和田青玉籽料特有的温润、内敛、如同深潭古玉般的沉静气息，再无半分异常！ 难道……真是错觉是刚才王志强情绪剧烈波动，引动了周围气场，让自己产生了误判 陈云微微蹙眉。他相信自己的灵觉。《秘藏心鉴》的真炁绝不会无的放矢。这枚印章……绝对有问题！ 接下来的斗宝，陈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看似在认真品鉴一件件被拿上台的藏品——明代的青花梅瓶、宋代的建窑兔毫盏、清代的竹雕笔筒……心思却始终萦绕在那枚道光的田黄印章上。 叶小凡似乎察觉到了陈云的异样，低声问道：“陈大师，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陈云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枚道光印章……颇为特别。”他顿了顿，看似随意地问道，“叶老板，这印章……你打算如何处置” 叶小凡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印章，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实话，赢是赢了，但赢得并不痛快。王叔那人……唉。这印章是好东西，但拿在手里，总觉得有点烫手。陈大师要是感兴趣……”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陈云心中一动。这正是机会！他需要近距离、不受干扰地探查这枚印章的秘密！ “叶老板说笑了。”陈云不动声色，“如此重器，我岂敢觊觎不过……若是叶老板信得过，能否借我上手细观片刻我对这兽钮的雕工和印文，颇感兴趣。” “这有何难！”叶小凡爽快地将印章递了过来，“陈大师尽管看！” 陈云接过印章。入手温润沉实，玉质细腻如脂，带着和田籽料特有的油脂感。他先是仔细端详兽钮的雕工，指尖拂过辟邪兽凸起的肌肉和毛发纹路，感受着清代宫廷玉匠那登峰造极的技艺。接着，他又翻看底面印文，“道光鉴赏之宝”六个篆字，布局严谨，刀法遒劲，皇家气度十足。 一切……都完美无瑕。 但就在他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印章侧面一处极其隐蔽的、被兽爪遮挡的细微缝隙时！ 嗡！ 丹田真炁再次悸动！那股“空”与“虚”的奇异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再次清晰地传递而来！这一次，他清晰地“捕捉”到，那波动并非来自印章内部，而是……来自印章兽钮底部与印身衔接处，那看似浑然一体、实则存在着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比发丝还细的环形缝隙！ 这缝隙……是人为的！而且，缝隙内部……似乎并非实心玉石，而是……中空的！那股“空”与“虚”的波动，正是从这缝隙中极其微弱地渗透出来！ 陈云心中剧震！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依旧平静无波，指尖凝聚一丝极其微弱的真炁，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悄无声息地探向那道缝隙！ 真炁触及缝隙的刹那！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苍茫、仿佛来自无尽虚空深处的吸力，猛地从缝隙中爆发出来！陈云指尖的真炁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被疯狂吸入缝隙之中！ 更让他骇然的是，随着真炁的涌入，那缝隙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古老蛮荒气息的意念碎片，如同被惊动的沉眠凶兽，顺着被吸入的真炁，猛地反噬冲入陈云的识海！ 画面破碎而混乱！ 无尽的黑暗虚空！扭曲旋转的星云！一道贯穿天地的巨大裂痕！裂痕深处，一只燃烧着暗紫色火焰、冰冷、贪婪、充满了毁灭欲望的巨大竖瞳，缓缓睁开！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锁定了陈云的灵魂！ “呃！” 陈云闷哼一声，身体剧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猛地收回手指，强行切断了真炁的联系！ “陈大师你怎么了”叶小凡被陈云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没……没事。”陈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识海中那挥之不去的冰冷竖瞳影像，将印章递还给叶小凡，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好印章！叶老板好运气！” 他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这枚道光的田黄兽钮印章……绝非凡品！ 那道缝隙……是一个极其精妙的机关！内部……隐藏着一个微型的、如同芥子纳须弥般的……独立空间！而空间里……似乎封印着某种……来自域外星空的、恐怖存在的……一丝意志投影！ 这枚印章……根本不是什么道光皇帝的鉴赏印！它是一件……伪装成御用印章的……上古封印法器！其年代……恐怕远超清代！甚至……可能比西周那块“虬龙祭天璧”更加古老！ 王志强……他知不知道这印章的真正秘密他刚才的失态和恐惧，仅仅是因为输了斗宝，还是……他隐约察觉到了这印章的诡异！ “叶老板，”陈云定了定神，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对面颓然的王志强，对叶小凡低声道，“这枚印章……来历恐怕不简单。你最好……找个真正懂行的，再仔细看看。或者……暂时不要随身携带。” 叶小凡闻言一愣，看了看手中的印章，又看看陈云严肃的表情，心中不由一凛。他虽然不明白陈云为何如此说，但陈云的眼力和见识他是深知的，绝不会无的放矢。 “陈大师的意思是……”叶小凡试探着问。 “只是感觉……有些特别。”陈云没有明说，点到即止，“小心无大错。” 斗宝接近尾声，气氛也渐渐散去。众人开始起身告辞。王志强如同斗败的公鸡，第一个灰溜溜地离开了。叶小凡本想邀请陈云再坐坐，陈云却以明日还有事为由婉拒了。 走出“博宝斋”，水东街的喧嚣扑面而来。陈云站在灯火阑珊的街头，回头望了一眼那扇重新关上的雕花木门，目光深邃。 惠湖市……这片东坡先生谪居过的山水，其下潜藏着神秘的龙脉，其上古玩街的一枚小小印章里，竟也封印着域外凶物的意志投影！ 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收藏的那枚冰冷沉重的“烛龙之鳞”。伦敦的迷雾，罗斯家族的库藏，“龙鳞”的阴影……尚未触及。而家门口的惠湖市，已然掀开了神秘面纱的一角。 那枚道光的田黄印章，如同一个不祥的潘多拉魔盒，被叶小凡带走了。它最终会流向何方又会引发怎样的风波 陈云深吸一口带着江水气息的夜风，转身融入熙攘的人流。 前路，迷雾重重。 但探索的脚步，不能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