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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菩萨来了。 她的法相遮蔽天日，宝光万道。 她一现身，那浩瀚佛光便将玄甲军的铁血煞气冲刷得七零八落，金山寺内所有僧人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他们热泪盈眶，成片成片地跪倒，口中高诵着菩萨名号，仿佛见到了唯一的救赎。 法明长老更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扑到最前方，用尽毕生力气哭喊道：“恭迎菩萨！菩萨，您要为我佛门做主啊！” 然而，观音菩萨那双俯瞰众生的悲悯眼眸，却看都未看他一眼。 她的视线穿过山门，越过人潮，无视了那璀璨的佛光。 最终，静静地落在那驾龙辇之上。 落在那道身穿十二章纹冕服的至尊身影上。 “唐皇，此举何意” 她的声音不高。 却像一道无形的法旨，直接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炸响，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神只对凡俗的审判与质问。 龙辇中，李世民缓缓抬头。 这位人间帝王迎着漫天神佛之光，目光深沉如万古深渊，没有半分动摇。 “菩萨此言差矣。”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裹挟着一整个王朝的厚重气运，将那神圣的质问稳稳托住，没有让它压垮任何一个大唐子民的脊梁。 “朕，今日不是以大唐皇帝的身份来此。” “朕，是以一个兄长的身份，来为朕御弟的父母，讨一个公道。” 李世民的目光转向那对仍在凤车上相拥哭泣的夫妻，声音瞬间变得无比沉重。 “菩萨身为神佛，久居南海紫竹林，不履尘世，或许不知我人间纲常。” “在我人族，孝道，是人伦之首！” “是立身之本！” “更是朕治国安邦，教化万民的根基所在！” “朕的臣子，父母蒙难，家破人亡。” “朕的御弟，骨肉分离，十八年不得尽孝。” “朕若对此坐视不理，有何颜面自称大唐皇帝又如何面对朕这满朝文武，天下臣民！” 这一番话，如山崩，如海啸。 他竟是将观音菩萨高悬于天穹的“佛法大势”，硬生生拽到了凡尘的泥土里！ 用“人伦纲常”这把凡人的尺子，来审判神佛的对错！ 观音菩萨的秀眉，第一次轻轻蹙起。 她显然没有料到，这位人间帝王竟敢当着她的面，论道。 她手中拂尘轻摆，声音依旧空灵，带着化不开的慈悲。 “唐皇所言‘小孝’，贫僧自然知晓。” “但玄奘西行取经，为的是普度众生，解救万民于水火沉沦，此乃无量功德。一旦功成，其父母亦可得享无上福报，同登极乐。” “这，才是‘大孝’。” “唐皇，切莫因小孝而误大孝，此非智者所为。” 好一个大孝、小孝之论！ 周围的百姓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菩萨高高在上，说的话仿佛也蕴含着无上真理。 可就在这时，一个极尽嘲讽的笑声，再次炸响全场。 “哈哈哈哈！大孝小孝” 李道兴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要飙出来了。 “菩萨，您这套，也就忽悠忽悠那些没读过书的老实人！” “来来来，本王给您翻译翻译，也让大伙儿都听听明白！” 他猛地伸手指着那对悲苦的陈光蕊夫妇，声音陡然转厉，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直剐人心！ “您的意思是不是说，爹妈在家里被人砍了，房子被人烧了，没关系！” “只要当儿子的在外面混出头，当了大官，发了大财，回头给爹妈烧点纸钱，盖个豪华坟墓，这就叫他娘的‘大孝’了” “我呸！” 李道兴一口唾沫重重啐在地上，眼神里的鄙夷与不屑，满到快要溢出来。 “在他们夫妻二人受苦受难的这十八年里，你佛门所谓的‘大慈大悲’，在哪里！” “在陈光蕊状元沉尸江底，魂魄无依的时候，你们满天神佛的‘普度众生’，又在哪里！” “如今，是人家龙王把人从江里捞了回来，把公道从恶人手里夺了回来！是我们人族的兄弟孙悟空把殷温娇从地府带回来！” “你们反倒跳出来，腆着一张大脸，跟我们讲什么‘大孝’” 他抬起手，食指笔直，悍然指向天空中那尊圣洁无暇的菩萨法相，一字一顿，声震寰宇！ “你配吗！” 诛心三问！ 最后两个字，不啻于一道九天惊雷，炸得观音那万古不变的慈悲法相，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闪烁。 百姓们也在这粗鄙却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话语中，瞬间被点醒了！ 对啊！ 王爷说的才是在理！ 人活着的时候不救，死了讲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有屁用！ “先尽孝！再成佛！” “把圣僧还给我们！” “我大唐不认什么狗屁大孝！” 不知是谁先吼出了第一嗓子。 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那股磅礴的人道意念，不再是无形的气息，而是化作了肉眼可见的滚滚赤色狼烟，冲天而起，狠狠撞向了观音菩萨座下的十二品莲台！ 嗡——！ 莲台剧震，万道佛光瞬间黯淡了三分！ 观音菩萨的脸色，终于变了。 也就在这时，龙辇中的李世民，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被抽离了所有的情绪，冰冷得只剩下帝王的最终决断。 “菩萨。” “既然你们佛门的经文，宣扬的是这种抛弃父母，不顾人伦的‘大孝’。” “那朕以为……”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座太古神山，狠狠砸在金山寺，砸在观音菩萨的心头，砸在西天灵山的大雄宝殿之上。 “这种经，不取也罢。” “或者，朕今日便下一道旨意。” “将我大唐境内所有出了家的僧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打包，一并送到你西天灵山去。” “从此以后，我大唐疆域之内……” “不！欢！迎！这等不忠不孝之辈！” 轰！ 此言一出，风云变色，天地倒悬！ 这不是掀桌子。 这是要直接掘了佛门在大唐传承千百年的根基！ 观音菩萨那张圣洁慈悲的面容，终于再也无法维持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