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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条傻狗。”高洋放走了京巴,对黄贝解释道。 “你怎么自个儿跑铁百这面来了”他双手插兜,装作漫不经心地又问。 “数学卷子写得快,提前交了。前天在这儿买个日记本,锁是坏的,想过来换。”黄贝如实回答。 “哟,还写日记”高洋的腔调高了八度。 “记录点琐事,不算日记。”黄贝立刻把话题丢回去,不给他深究的机会,“你还养过狗” 高洋点头:“养过。” “叫啥” “茉莉。” “狗呢” “不知道,那傻狗自己遛弯,让另外一只公狗给拐跑了。”高洋说得煞有其事。 黄贝“噗嗤”一笑,两人并肩往前走。 “你身体没事了吧”高洋问。 “好多了,谢谢你。” “打住!你今后再蹦出一个谢字,咱俩这天就没法聊了。你总不能把我当日本人整吧我一问你,你就跟我来个九十度鞠躬,‘真是太感谢你了’” 黄贝低下头,嘴角疯狂上扬。 街角的音像店,大屏正放着港剧《笑看风云》,bgm经典得让人想跟着哼唱。 高洋的脚步忽然顿住。 他的目光锁在屏幕上。 画面里,林贞烈抱着一只大金毛,笑容干净又带着几分倔强。 他看了很久,久到黄贝都察觉到了他的失神。 “看过《笑看风云》没”他缓缓开口。 “看过。” “喜欢林贞烈不” “挺喜欢的。”黄贝点头,她也觉得那个角色很特别。 高洋转过头,视线重新聚焦在黄贝脸上,仔细地打量着。 “没人跟你说,你长得有点像她” 黄贝的眼睛弯了起来。 “有啊。” 高洋好奇心被勾起:“谁” “你呗。”黄贝抬起头,清澈的眼眸直视着他,露出一对浅浅的小酒窝,“这不刚说完吗” 高洋一愣。 两人对视几秒,没绷住,同时大笑。 “走,陪你换本子去!”高洋大手一挥,很有大哥风范。 黄贝默认了这种安排,安静地跟在他身边。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拉近了许多。 “你那天在课上讲的《滕王阁序》,特好。”黄贝轻声的夸赞。 “嗨,别提了!”高洋立刻连连摆手,一脸的“不堪回首”,“那天纯属喝高了,借着酒劲儿胡咧咧的。” 黄贝侧头看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你胡咧咧得挺精彩。没瞅见老刘看你的时候,脑袋都快晃成了拨浪鼓。” “那我是真没看见。”高洋一脸无辜,“话又说回来,大宝都让我讲吐了,可见也好不到哪儿去。” 二人回想起那天郝大宝抱着垃圾桶吐得昏天黑地的狼狈模样,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这次一模考得咋样”黄贝把话题拉回正轨。 “除了数学,别的都还行。”高洋耸耸肩,“你英语那么牛,这次年级第一,稳了吧” “不好说。”黄贝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笃定,“反正我高考就奔着大外去,然后出国,找我妈去。” 听到“找她妈”这词,高洋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黄贝的母亲,一个心怀梦想的小资女性,却被时代的洪流裹挟,早早进了工厂,嫁给了一个除了力气和酒气,再无其他的男人。 老黄,生活简单到乏味,世界里只有上班、喝酒、打牌这几件事循环往复。 他不懂浪漫,更不懂妻子的精神追求。 于是,在黄贝只有六岁的时候,那个不甘平凡的女人,毅然决然地掏空了家里所有积蓄,远渡重洋,去追寻她的“美国梦”。 所谓的美国梦,不过是给一个老白男当护工,用一种身份尴尬的方式,换取一张能留在那个国家的长期饭票。 这些事,前一世,是黄贝死后,高洋才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真相。 而现在,黄贝正计划着奔赴她妈为她铺设好的“团聚”之路。 高洋的心里,五味杂陈。 “你呢准备考哪儿”黄贝的话,像一根针,戳破了他的回忆。 “我”高洋回过神,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混个本科就行,考哪儿都行,主打一个随缘。” “别闹。”黄贝难得地皱了下眉,“你语文和文综那么强,就是数学瘸腿。你要是数学努努力,考个985跟玩儿似的。” “唉,努力在天才面前不值一提。” 高洋突然停下脚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活脱脱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文艺青年。 “我跟你说,我打小就爱数数,夏天坐在阳台上数星星,每次数到一百,准晕倒。从那以后,我就放弃了成为数学家的梦想。天赋这玩意儿,我是真没有。” 黄贝安静地听他演完,嘴角憋着笑,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觉得,你是不是仰脖子的时间太久了,导致脑供血不足,因为缺氧而晕倒的呢” 高洋的悲伤表情瞬间凝固,碎了一地。 他猛地转过身,瞪着黄贝。 “讨厌!你这么聊天有朋友吗” 他甩了一下身子,迈开步子,娘们唧唧地向前走去。 黄贝捂着嘴,紧跟上来。 轻工市场里,文具店光线昏暗。 一个胖老板娘翘着二郎腿,正“咔嚓咔嚓”嗑瓜子,瓜子皮吐了一地。 黄贝攥着日记本,小声问:“老板娘,我前天买的本子,还没用,锁就坏了,能给换一个吗” 老板娘眼皮都懒得抬,斜了本子一眼,“卖出去的东西哪有换的谁知道是不是你自个儿弄坏的。” 黄贝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这泼妇。 高洋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退后。 他脸上挂着笑,向前一步:“老板娘,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你看这锁芯,明显是质量问题,在三包范围内。你也不想因为个本子,把店的名声搞坏了,对吧” 老板娘把瓜子皮“呸”地一声吐在地上,吊梢眼一翻,开始耍横。 “少跟我搁这儿文绉绉的!什么三包两包的,我还包二奶呢!不换就是不换!” 话音刚落,高洋脸上的笑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 他伸手,一把抓过柜台上的日记本,对着油腻的木质柜台面,猛地一拍! “啪!” 一声脆响,震得整柜台上的灰尘都跳了跳。 老板娘一哆嗦,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 “老板娘,今天,你要是不换,我现在就打。” 高洋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今年,是消协热线推行的第一年,新闻上天天都在报,上面正愁没典型可抓呢。到时候工商局来查你,可就不是换一个本子这么简单的事了。” 高洋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手术刀,不偏不倚,精准地插在了老板娘最怕疼的要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