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地道战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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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 黎明，似乎，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王大疤那只仅存的独眼里，最后一丝光芒，也随着洞口那最后一声剧烈的爆炸，彻底熄灭，只剩下了一片死灰般的茫然。 他的精神领袖，倒下了。 他赖以生存的家园，被炮火封锁。 他引以为傲的战士们，正被绝望的情绪，一寸寸地吞噬。 他，这个一向以“猛虎”自居的汉子，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作真正的……绝望。 “轰隆——！” 又一发炮弹，落在了不远处的山谷里，引发了新一轮的山崩地裂。矿洞剧烈地颤抖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惧，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这哭声，如同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整个矿洞里压抑到极致的恐慌情绪。 哭声，此起彼伏。 绝望，如同瘟疫，在黑暗中，疯狂地蔓延。 “哭！哭什么哭！”王大疤猛地站起身，他那只独眼里，重新燃起了血红的火焰！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对着那些蜷缩在角落里哭泣的人群，发出了嘶哑的咆哮，“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小鬼子还没打进来呢！你们就先把自己给哭死了！” 然而，这声怒吼，换来的，却是更加绝望的寂静，和更深沉的……悲哀。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一个冷静的、却又充满了力量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大哥，光靠吼，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是赵丰。 这个一向文质彬彬的政委，此刻，却成了指挥部里，唯一一个还保持着绝对理智的人。 他的脸色，同样惨白，但他的那双深度近视眼镜之后的眸子里，却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不屈的光芒。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王大疤的身边，拍了拍他那因为愤怒而颤抖的肩膀。 “敌人，想用炮火，把我们活埋在这里。”赵丰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他们想看着我们，在这片黑暗里，因为恐惧和绝望，自相残杀，最终，变成一堆腐烂的白骨。” “但是，”他顿了顿，猛地提高了声调，那瘦弱的身躯里，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 “我们，能让他们如愿吗！” 没有人回答。 只有那一双双麻木的、空洞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不能！”赵丰替他们，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指着矿洞顶上那簌簌落下的碎石，指着洞外那不断传来的、如同死神咆哮般的爆炸声，一字一句地说道： “天，要塌下来，我们就把它顶住！” “地，要被掀开，我们就钻到更深的地方去！” 他猛地转身，走到了矿洞的角落里，从一堆废弃的工具中，捡起了一把早已生了锈的、属于矿工的铁镐！ 他高高地，举起了这把铁镐，如同举起了一面希望的旗帜！ “这里，曾经是矿洞！我们的脚下，有前辈们用血汗挖出的、四通八达的矿道！” “我们手里，有枪！有炮！更有这双，能开山辟石的手！” “敌人，有大炮！我们，有这整座太行山！” “他想把我们埋了，那我们就把整座山，都给他……挖空！”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每一个已经濒临绝望的人的心上！ 王大疤，那双死灰般的独眼里，第一次，重新，燃起了一丝光芒！ 他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看着他那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臂，和他眼中那不屈的火焰。 他那颗被绝望和愤怒填满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是啊！ 天塌下来，就把它顶住！ 地要被掀开，就钻到更深的地方去！ 他们，还没有输！ “说得好！”王大疤猛地，从赵丰的手中，夺过了那把铁镐！他高高地举起，对着身后那群已经渐渐抬起头的战士和百姓们，发出了他那如同猛虎般的、震天的咆哮： “都他娘的听到了没有！” “不想死的，还想给山外头的亲人报仇的，都给老子站起来！” “拿起你们手边所有能用的家伙！铁镐！锄头！甚至，是你们的双手！” “他黑田重德有大炮！我们，有这整座山！” “今天，咱们就让他看看，什么，叫他娘的……地道战！” “嗷——！” 压抑到极致的绝望，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转化成了最原始、最疯狂的……求生欲！ 一个战士，默默地，从地上捡起了一把铁锹。 一个老乡，从角落里，拖出了一辆破旧的独轮车。 就连那些妇女们，也都擦干了眼泪，拿起了水桶和簸箕。 一场由百姓群众，自发组织的、史无前例的“地下长城”修建工程，在这片被炮火笼罩的、与世隔绝的绝境之中，疯狂地，展开了！ 没有图纸，没有规划。 赵丰，将所有懂采石、懂木工的老乡，都组织了起来，成立了临时的“技术指导组”。 王大疤，则将所有的战士和青壮年，分成了数个“突击挖掘队”。 他们首先做的，是加固！ 他们用矿洞里废弃的枕木，和从山上砍伐来的原木，将那些被炮火震得摇摇欲坠的主矿道，进行了疯狂的加固！ 紧接着，是延伸！ 他们以现有的矿道为基础，开始了疯狂的挖掘！他们要将这些独立的矿道，全都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四通八达的、巨大的地下网络！ 整个根据地，变成了一个巨大而又狂热的工地！ “嘿哟！嘿哟！”的号子声，取代了之前的哭喊和抱怨。 铁镐砸在岩石上的“叮当”声，谱写成了最激昂的、与死神赛跑的交响乐！ 汗水，浸透了每一个人的衣衫。 血泡，磨满了每一个人的双手。 但没有一个人，停下来。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每多挖一寸，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战友，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他们，不仅仅是在挖洞。 他们，是在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也为这支队伍，挖出一条……生路！ 渐渐地，一个巨大的、地道战的雏形，在这片人民的汪洋之中，奇迹般地，诞生了！ 主矿道，成了连接各个区域的“交通壕”。 新挖出的、更深的岩洞，成了坚固的“防炮洞”。 甚至，一个曾经当过矿工的老兵，还提出了一个天才般的想法——他们利用烟道和岩石的缝隙，挖出了数个极其隐蔽的“通气孔”和“观察哨”！ 这，不再是简单的躲藏了！ 这是一种全新的、化被动为主动的、充满了人民智慧的……战斗模式的探索！ 当第一缕阳光，艰难地，从一个新挖出的、伪装成灌木丛的观察孔中，照射进来，照在王大疤那张沾满了泥土和汗水的脸上时。 他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简陋、但却四通八达，充满了生机的地下世界，那只独眼里，流出了一行滚烫的、却充满了希望的……热泪。 他知道，他们，活下来了。 在这场最黑暗、也最绝望的时刻，他们，凭借着自己这双不屈的手，硬生生地，为自己，也为那个还在昏迷中的“狼王”，挖出了一个……全新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