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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织的鞋跟在青石板上磕得生疼,霍砚攥着她的手几乎要渗出血来。 两人绕过祠堂侧门时,焦糊味已经刺得人睁不开眼——后院那排青砖砌的灶房正冒着青烟,几个族里的青壮年举着水桶来回跑,火星子还在房梁上噼啪跳。 怎么回事春织一把拽住个扛着湿棉被的后生。 那小子抹了把汗,声音发颤:方才还好好的,突然就着了,火舌子从柴堆里蹿出来,眨眼就烧了半面墙。她顺着他手指望去,灶房里的铁锅东倒西歪,案板上的青菜被烧得焦黑,连挂在梁上的腌肉都成了黑炭。 霍砚沉声道:火势被压下来了,但主厨的地方用不成了。春织的指甲掐进掌心——原定的八冷八热,凉菜的冰盏还在灶房地窖,热菜的锅灶全毁了,连新采的菌子都被烧得只剩半篮。 她望着满地狼藉,养母临终前的话突然撞进耳朵:小织娘,咱们林家的火,要越烧越旺。 霍大哥,她突然松开他的手,转身往回跑,跟我去福兴里。 霍砚跟着她穿过村巷时,月光把青瓦照得发白。 春织边跑边扯嗓子喊:二婶! 阿福娘!林二婶正端着水盆要往祠堂赶,被她截个正着:婶子,把东头晒谷场的草垛挪了,再喊上三柱叔家的小子,把我家后院的竹篱笆拆了。阿福娘拎着铜盆从门里探出头,春织一把拽住她:您去借十口陶瓮,要能装汤的! 再让您家娃去邻村喊王木匠,说我出双倍钱,连夜赶二十张桌子! 春织,这...林二婶有些发懵。 春织喘着气,手指快速点着晒谷场的方向:祠堂灶房烧了,寿宴改在福兴里办。 您带人把晒谷场扫干净,我家院里的老槐树下支锅灶——霍大哥,麻烦你去山脚下把腌兔肉取来,再把地窖里的冰盏搬两筐! 霍砚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山坳跑。 他的脚步带起一阵风,春织望着他的背影,心跳渐渐稳了——这男人总像座山,她指哪儿他便往哪儿凿。 等春织跑回自家院子时,院里已经热闹起来。 林二婶带着几个妇人在扫晒谷场,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里,阿福娘正指挥着几个小子拆竹篱笆,竹片断裂的脆响混着孩童的笑声。 春织冲进灶房,掀开陶瓮的盖子——霍砚腌的兔肉还浸在酱汁里,泛着琥珀色的光;墙角的菌子虽被烧了半篮,剩下的还够做两道;地窖里的冰盏结着白霜,正好镇冷盘。 阿福娘!她探出头喊,把冷盘先摆上! 腌萝卜、酸笋、糖藕片,用冰盏镇着,端到晒谷场的临时桌子上!又转头对林二婶道:婶子,让三柱叔去河里挑水,要刚打上来的凉水,等会煮五谷羹用。 月亮爬到老槐树梢时,福兴里的晒谷场已经变了模样。 王木匠带着两个徒弟赶来了,锯木头的声里,二十张方桌支得整整齐齐;十口大铁锅架在槐树下,灶膛里的火烧着,映得春织的脸通红;冷盘的冰盏摆了满满两排,酸笋的清香混着糖藕的甜,勾得早到的宾客直咽口水。 刘氏就是这时候来的。 她穿着月白缎子裙,腕子上的银镯子撞得叮当响,站在晒谷场边上冷笑:好个养女,倒把族宴办自家院里了春织正往锅里倒洗好的五谷,抬头时眼尾都没抬:婶子来得正好,尝尝这道福运连连她指了指案上的瓷塔——腌菜垫底,嫩豆腐码第二层,鲜虾在最上面堆成尖,淋了层透亮的虾油。 胡乱添菜!刘氏拔高了声音,族宴规矩是你能改的春织抄起勺子搅了搅锅里的五谷羹,热气扑得她睫毛上都是水珠:此宴为祝老族长福寿安康,若长辈满意,便是晚辈的荣耀。她话音刚落,老林头拄着拐杖从巷口进来了,银须被夜风吹得微颤:好个有理有节。 刘氏的脸地白了,转身时银镯子撞在桌角,一声响。 开宴时,月光正好洒在晒谷场上。 春织端着福运连连走在前面,霍砚抱着炖兔肉跟在后边——兔肉烧得透烂,酱汁裹着油光,香得人鼻尖发暖。 第一筷子是老林头夹的,他咬了口兔肉,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比我当年在县里吃的席面还香! 宾客们的筷子地全伸了过来。 酸笋脆得能听见响,糖藕甜得舌头都软,五谷羹里混着山核桃的香,连最挑剔的三奶奶都拍着桌子喊:再给我盛一碗! 县里的赵子安就是这时候来的。 他是青溪县有名的秀才,听说祠堂起火还办了宴,特意赶来看热闹。 夹了一筷子福运连连后,他一拍桌子:妙! 这菜叠得像塔,可不就是步步高升转身就跟随从要了笔墨,当场写了篇《林氏寿宴记》,最后一句是巧手妙味,不让名厨。 老林头笑得合不拢嘴,端着酒碗走到春织跟前:林丫头,这宴比往年都强!春织刚要谢,周文远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攥着个蓝布包:老族长,春织姑娘让我整理了族产账册,您看看。 蓝布摊开的瞬间,林大山的脸地白了。 账册上密密麻麻记着他这十年克扣的粮米、私吞的银钱,连去年修祠堂时贪的三十两都写得明明白白。 老林头的拐杖地砸在地上:你身为长房,竟克扣族产!林大山跪下,额头磕得青石板直响:叔,我也是一时糊涂... 春织退到灶边,后背抵着冰凉的砖墙。 她望着林大山狼狈的模样,怀里檀木匣的棱角硌得胸口发疼——这账,她算得太久了。 春织。霍砚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山风的凉。 他望着祠堂方向,眉峰紧拧:那边,还有人。 春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祠堂的飞檐在月光下投下黑影,有个身影正贴着墙根往林子里挪,动作轻得像片叶子。 虽然隔得远,她还是认出了那身形——是李文才,林大山最得力的帮衬。 夜风卷着灶膛的火星子扑过来,春织攥紧了霍砚的手。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把压在刀鞘里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