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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无痕在妄墟峰脚下徘徊了许久。 那巍峨的雪峰直插入云霄,冰冷的石壁在日光下泛着凛冽的青灰色,峰顶那座孤绝的霜殿在云雾缭绕间若隐若现,仿佛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悬于九天之上。 他脚尖几次试探性地抵在通往山上的石阶边缘,又触电般缩回。 什么“早死早超生”的洒脱念头风无痕自认没那份觉悟。 早开口,眼下就可能魂飞魄散;晚开口,至少此刻还能喘着气儿。 他心烦意乱,目光落在脚边一丛瑟瑟发抖的野花上,指尖下意识伸过去,想着揪下花瓣定个生死决断…… 倏地。 一道凛冽如刀的寒风,裹挟着碎冰晶屑,毫无征兆地从峰顶急掠而下。 风无痕甚至来不及惊呼,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缠身,眼前景物骤然模糊扭曲。 天旋地转间,双脚已然重重踏上冰冷坚硬的玄冰地面,赫然已身处霜殿那巨大而空旷的门庭之前。 风无痕:“……” 他喉头滚动,咽下满口凉气,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面前,那两扇仿佛由万载寒冰雕琢而成的殿门,正无声地向内滑开,刺骨的寒意汹涌而出,瞬间穿透了他大乘后期的护体灵力。 风无痕忍不住打了个剧烈的寒噤,牙齿咯咯作响。 这寒意,不仅冻彻骨髓,更直透神魂,让他心底也结上了一层冰霜。 他暗自心惊:小师叔的修为……怕是愈发深不可测了。 霜殿内部空旷得令人心悸,寒气凝成若有实质的白雾在地面流淌。 风无痕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份胆怯冻结在肺腑深处,这才抬脚,每一步都落得极轻、极缓,靴底踏在玄冰地面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在死寂的大殿中异常清晰。 大殿尽头,高踞冰座之上的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睑。 那是一双银灰色的眸子,冰冷、无机质,仿佛淬炼过亿万年玄冰的眸子,不带丝毫情绪地扫了过来。 “何事在妄墟峰下徘徊” 谢锦浔的声音响起,比他座下的寒冰更冷,字字如冰锥,敲打在风无痕紧绷的神经上。 风无痕的心猛地一沉。 这寒意…… 果然,自从上次让小师叔瞥见那枚记录着两男争抢一女、鸡飞狗跳场景的留影石后,小师叔周身这股冻死人的气场就没消散过。 他徘徊是因恐惧,但这理由岂敢出口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要不……干脆别给请柬了万一触怒了小师叔,请柬当场化为飞灰,那场据说席面极好的婚宴…… 岂不是没指望了 目光小心翼翼地再次掠过那张完美却冰冷的脸,风无痕喉结滚动,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妖皇陛下……” 他飞快地又偷瞄一眼座上之人,才挤出后续,“……大婚……”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舔了舔冻得发麻的嘴唇,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了最后几个字:“……成婚对象是……” 他屏住呼吸,几乎是闭着眼,用尽最后一丝勇气吐出那个名字:“……钰铮铮……” 话音落地,风无痕的头立刻深深埋了下去,恨不得将整个人缩进冰冷的玄冰地里。 霜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疯狂鼓噪,每一次跳动都敲打着濒临崩溃的神经。 寒气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来,勒得他身体僵硬。 那漫长的沉寂,仿佛持续了几个世纪。 终于,冰座上传来一道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 “是吗” 谢锦浔的指尖在冰座扶手上极轻地叩了一下,发出细微的脆响,“大婚啊……那,是要准备一份厚礼。” 这句话的尾音拖得极淡,却让风无痕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能冻结神魂的寒意席卷而来。 他甚至不敢去想象谢锦浔此刻的神情。 “师侄告退!”风无痕几乎是嘶喊出声,不等上面有任何回应,猛地转身,用尽毕生最快的速度,几乎是连滚爬地冲向殿外。 逃离那冰窟地狱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一路狂奔下山,直到双脚踩上妄墟峰山脚下温热的泥土,他才敢停下。 冷汗早已浸透内衫,顺着额角涔涔而下,在山风的吹拂下带来刺骨的冰凉。 他抬手狠狠抹了一把额头,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一眼那高耸入云、寒气森森的峰顶,片刻不敢停留,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自己那温暖向阳的山头疾射而去,速度快得像身后有索命的恶鬼追赶。 霜殿之内,空旷寂寥,唯有殿顶漏下的寒光,在地面投下森冷的光斑。 谢锦浔孑然独立于这片死寂之中,目光所及,是无边的冰冷空旷。 忽然,他那薄削的唇边,无声地勾起一丝弧度,极淡,极冷,像是冰刃上掠过的一线微芒。 低沉而凛冽的声音,在这巨大的空间里幽幽荡开,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寒意: “江苦酒,”他缓缓吐出第一个名字,字字清晰,敲打在空旷的殿壁上。 “…静莲,”第二个名字紧随其后,尾音带着轻微的、不易察觉的颤动。 “…涂山九卿,”第三个名字落下,他微抬下颌,视线仿佛穿透了冰冷的殿宇穹顶,望向虚无。 “…还有谁”这一问,声音陡然沉了下去,更像是压在心口的磐石。 短暂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看不见的冰凌。 他喉间溢出一声更低的冷笑,像是在咀嚼无形的苦果: “还有谁……”他重复着,近乎呓语,继而猛地掷出几个名字,语速加快,“钟离子期裴砚清微生羲和” 话音落定,他猛地停顿,仿佛被自己抛出的名字烫伤了。 片刻的死寂后,他倏地转过头,目光如寒潭深水,直刺那片空旷的虚无,唇角的冷笑凝固成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弧度: “还有我,”他一字一顿,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清醒,“谢锦浔。” 死寂再次降临,比先前更加沉重。 他缓缓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指节无意识地抵着额角,仿佛在竭力拼凑一张碎裂的图卷。 他知道的。 关于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如繁花般肆意绽放的多情,开得热烈,却也凋零得干脆。 那薄情,不是刻意为之的冷酷,而是天性使然的流转与疏淡,像风掠过水面,留不下深刻的痕。 正因如此,此刻盘踞心头的,并非被背弃的惊怒与撕裂感,那太激烈,太需要一个“不该如此”的预设。 他早已看透那副底色,背叛二字,无从谈起。 可这洞悉一切的清醒,并未带来解脱。 恰恰相反,它是一种更深、更钝的痛楚,缓慢地侵蚀着骨骼血脉。 她的多情,是漫天撒下的星火,每一簇都曾灼热过他的眼瞳,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唯一被照亮的存在;她的无情,则是深冬最凛冽的霜息,在那些星火骤然冷却、转向他方时,无声无息地覆上他的心脏,冻结了所有余温。 伤他的心 不。 是她的“太多情”先织就了惑人的幻梦,再由她的“无情”亲手将其捻作冰冷的齑粉。 这才是最冰冷的嘲讽,也是他心口那道不肯愈合的、无声淌血的裂痕。 “七个……”他低喃,声音里浸透了这份清醒的绝望,随即否定般地摇了摇头,那抹凝固在唇角的冷笑仿佛又深了一寸,“…还是说不止七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