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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煦言的复健进行得并不轻松。腹部和腿部的枪伤严重损伤了他的肌肉力量和协调性，每一次站立、迈步，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失控的风险。但他骨子里的倔强和急于恢复的迫切，让他不肯有丝毫懈怠，甚至常常在医生规定的时长外，偷偷加练。 这天下午，复健室内只有他和楚南栀。他双手紧紧抓着平行杠，尝试着不依靠支撑独立行走几步。额角的汗水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光洁的地板上。楚南栀就站在不远处，目光始终跟随着他，看似平静，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第三步，他的右腿突然一软，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猛地向前栽去！ “煦言！”楚南栀瞳孔骤缩，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像一只敏捷的豹子，猛地向前扑出，不是去扶他，而是精准地、迅速地将自己的身体垫在了他即将摔落的地面上！ “砰！” 一声闷响。 郑煦言沉重的身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她单薄的身体上，尤其是撞到了她后背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呃……”楚南栀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郑煦言在失衡的瞬间已经反应过来，但根本来不及调整。当他发现自己没有摔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而是压在一个温软却带着颤抖的身体上时，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南栀！”他惊慌失措地想要撑起身体，却因为腿伤无力，动作显得笨拙而慌乱。他的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颊，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调：“你怎么样撞到哪里了是不是后背疼不疼医生！叫医生！” 他语无伦次，眼中满是惊惧，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瓷器，而自己刚才差点亲手将她打碎。 看着他这副慌乱得如同世界末日降临的模样，楚南栀却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她甚至没有先去查看自己后背火辣辣的伤口，而是伸出手臂，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脖颈，将他因为紧张而低俯下来的头拉近自己。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蹭着他冒着冷汗的鼻尖，带着笑意的、有些虚弱的声音在他唇边响起： “郑总……” “你好像……比当年沉了不少啊……” 她的话，带着一丝戏谑，瞬间将郑煦言拉回了许多年前——校园篮球赛，他跳起抢篮板落地不稳，也是她，这样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想当他的肉垫，结果两人一起滚成了泥猴。那时她也是这样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郑煦言，你该减肥了！” 回忆与现实重叠。 同样的保护，同样的姿态。 只是，时过境迁，他们身上都增添了太多的伤痕与沉重。 郑煦言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笑却难掩苍白的脸，感受着她环在自己颈后微微发抖的手臂，鼻腔猛地一酸，一股强烈到无法抑制的酸楚和心疼涌上心头。他闭上眼，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都要替我挡……” “上次是刀……这次是子弹……现在连摔一下……你都要垫在我下面……” “楚南栀……你傻不傻……”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力感和深深的自责。他厌恶这种总是需要她来保护、总是让她受伤的软弱。 楚南栀感受着颈间他温热的呼吸和轻微的湿意，心脏软得一塌糊涂。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无助的孩子。 然后，她微微偏过头，柔软的唇瓣擦过他的耳廓，带着温热的气息，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却又无比自然的口吻，轻声说道： “肌肉记忆吧……” 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眼底漾着温柔而璀璨的光，仿佛在陈述一个如同呼吸般理所当然的事实。 “爱你……早成本能了。” 爱你，早成本能了。 不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不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是如同心跳，如同呼吸，如同条件反射般的……本能。 所以，危险来临的瞬间，我的身体会先于我的大脑，做出保护你的动作。 所以，疼痛加身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确认你的安危。 所以，即使重来千次万次，我依然会毫不犹豫地，挡在你身前。 郑煦言的身体猛地一僵，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楚南栀迎着他震惊而动容的目光，唇角弯起一个明媚又带着点小得意的弧度，环在他颈后的手轻轻用力，将他的脑袋再次按回自己肩头。 “所以，别废话了，郑总。” “好好复健，赶紧好起来。” “我还等着……你以后能稳稳地背我呢。” 复健室里安静下来，阳光透过窗户，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 他身体的重量还压在她身上，带着伤痛，也带着无比真实的存在感。 而他心中那块关于“被保护”的疙瘩，在她那句“爱成本能”面前，悄然融化，化作更加汹涌的爱意与责任。 是啊，爱早已成了本能。 那往后余生，就让他将这本能，化作更坚实的守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