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阁楼里的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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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煦言发现了一个规律。 每当他深夜结束工作回到公寓，总能感觉到一种异样的“空”。并非物理上的空荡，而是那个总喜欢窝在沙发上看动漫、或者早已在主卧酣睡的身影，不在她该在的位置。起初他并未在意，直到某次凌晨两点，他无意中瞥见通往顶层阁楼的、通常紧锁的防火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线微光。 阁楼那里堆放的都是些换季物品和弃置不用的旧家具，她去那里做什么而且，不止一次。 怀疑的藤蔓悄然滋生，缠绕上他本就因商场博弈而紧绷的神经。周氏的危机刚刚平息，内部隐患尚未完全清除，楚南栀此刻反常的、隐秘的行为，很难不让他产生最坏的联想——她是否在暗中与某些势力联系这场看似被迫的联姻，是否藏着更深的、针对郑氏的图谋毕竟，她展现出的信息网络和能力，太过惊人，也太过……来路不明。 连续观察了几天，确认她几乎每晚都会在固定时段悄然进入阁楼后，郑煦言决定不再等待。他需要一个答案。 这一晚，估摸着她已经进入阁楼半小时后，郑煦言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无声地走上楼梯，停在那道防火门前。里面隐约传来极轻微的、纸张翻动和电子设备运行的细微嗡鸣。他不再犹豫，伸手，猛地推开了门。 预想中她惊慌失措对着通讯设备窃窃私语的场景并未出现。闯入他视野的，是一个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世界。 阁楼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原本堆放杂物的空间被巧妙利用。正对着门的整面墙壁，被一块巨大的、可以书写的玻璃覆盖，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电子笔绘制着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曲线图、关系网和行业分析框架。另一侧墙上，则挂满了实体图表和打印出来的深度行业研究报告，上面贴着无数彩色标签，字迹清秀却有力。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原木工作台，三台超薄显示器呈弧形排列，屏幕上正实时跳动着全球各大市场的金融数据流、新闻快讯和某种他未曾见过的、似乎是她自行搭建的分析模型界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纸张、墨水以及机器散热片的特殊味道。 而楚南栀，就坐在工作台后的转椅上，穿着一身舒适的纯棉家居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防蓝光眼镜，手指正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专注地盯着屏幕，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闯入。 直到郑煦言的阴影笼罩了她面前的部分光线，她才猛地抬起头。看清是他，她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随即又恢复了惯有的慵懒，只是抬手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眉心。 “郑总，深夜闯闺房，可不是绅士行为。”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郑煦言没有理会她的调侃。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地钉在满墙的图表和屏幕上。那些曲线，他太熟悉了——正是最近几个月乃至几年，资本市场几起几落、几家明星独角兽企业的股价走势、融资轮次，甚至还有一些极其隐秘的、尚未公开的并购案前期动向……其中不少，与他郑氏的利益息息相关，有些甚至是他亲自经手或正在关注的！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些图表旁边，用娟秀字迹标注的分析笔记： 「ai伦理框架，政策风口前夜，提前三个月布局。」 「冷链物流技术，契合北极航线拓展，长期价值被低估。」 「周氏跨境资本流动偏好分析，弱点：过于依赖短期套利模型。」 「郑氏传统板块转型阻力……内部派系掣肘是关键。」 一条条，一列列，精准、犀利，直指核心。这哪里是什么“废柴”的消遣这分明是一个运筹帷幄、洞察先机的战略指挥室！她所谓的“躺赢”，那些看似随意的投资和“直觉性”发言，背后竟是如此庞大、精密且持续的信息处理和分析工作！ 郑煦言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在棋盘上精心布局的棋手，却从未想过，身边这个看似漫不经心的“棋子”，早已在更高的维度，绘制了更宏大的棋盘。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工作台一角，那里散落着几份装订好的文件，封面标题是《“栀子”资本投资组合净值报告》。 “你……”他的声音因震惊而有些干涩，“这些……都是你做的” 楚南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所谓地耸耸肩，站起身，走到那面巨大的图表墙前，双臂环胸，仰头看着自己的“杰作”，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又有点不易察觉的傲然： “不然呢郑总真以为我海外三年，全靠呼吸空气就能攒下让你父亲都不得不正视的‘嫁妆’”她侧过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灯光在她眼中折射出细碎而明亮的光，“怎么样，郑总，对我的‘嫁妆本’，还满意吗” 嫁妆本…… 这三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郑煦言的心上。他一直耿耿于怀的、被视为利益交换筹码的联姻，原来她并非全然被动。她带着她的“江山”，她的洞察，她的实力，以一种他完全误解的方式，走进了他的世界。 他想起了她阻止撤热搜时的从容，想起了她指出数据漏洞时的精准，想起了她提供关键线索时的轻描淡写……所有之前被他归为“巧合”或“运气”的碎片，在此刻，被这满墙的智慧与心血，完美地拼接了起来。 哪里有什么天生的“因果律直觉”，所有看似轻松的“躺赢”，背后都是深不见底的积累和远超常人的努力与天赋。 他看着站在一片“星辰大海”前的楚南栀，那个被他贴上“懒散”、“废柴”、“累赘”标签的女人，此刻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智性的光辉，耀眼得让他几乎无法直视。 一种混合着巨大震惊、深刻惭愧、以及难以言喻的……被强烈吸引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剧烈地翻涌、碰撞。他之前所有的轻视、质疑和防备，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浅薄。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这个全新的、真实的楚南栀，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阁楼里一片寂静，只有服务器轻微的运行声，和两人之间无声流动的、已然天翻地覆的空气。 楚南栀迎着他复杂而震撼的目光，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化为一种平静的坦然。 真相已然揭开。 棋局，从这一刻起，彻底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