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以身为盾与未竟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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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废弃仓库，如同一个被时代遗忘的钢铁巨兽，匍匐在浓稠的夜色里。锈迹斑斑的铁皮在夜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机油和某种腐败物质的混合气味。 郑煦言最终还是来了。楚南栀那未尽的、石破天惊的话语，像一枚投入心湖的核弹，掀起了毁灭与重塑的滔天巨浪，却也让追寻真相的执念，变得更加刻不容缓。他需要知道全部，需要将那个破碎的句子补充完整，需要理解她那句“喜欢”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一个，让她宁愿背负三年骂名也要守住的秘密。 他没有带太多人，只有林恪和几个绝对信得过的安保人员，分散在仓库外围策应。他独自一人，走进了仓库敞开的那扇、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大门。 楚南栀跟来了。她无法阻止他，那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如同附骨之疽，让她坐立难安。她躲在仓库入口处一堆废弃的木箱后面，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黑暗中，她只能隐约看到仓库中央空地上，郑煦言挺拔而孤绝的背影，以及他对面，那个矮壮、脸上带着刀疤、眼神浑浊而凶狠的男人——“老刀”。 谈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带着回音，听不真切。但楚南栀能感觉到气氛的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老刀”的眼神闪烁不定，时不时瞥向仓库的几个阴暗角落，那绝不是一个单纯拿钱办事、只想换取一笔封口费的混混该有的神态。 她的直觉尖叫着——陷阱！这是个陷阱！ 就在郑煦言似乎问到了关键处，上前一步，气势逼人之时—— 异变陡生！ 仓库高处几个原本黑暗的角落，突然亮起刺眼的强光手电筒光束，如同利剑般交叉锁定在郑煦言身上！与此同时，破空之声从两侧袭来！ 不是枪声，是加了消音器的弩箭！以及，从阴影中扑出的、手持利刃的黑影！ “小心！”楚南栀的尖叫与林恪在外围发出的警示几乎同时响起！ 郑煦言反应极快，侧身躲开一支弩箭，顺势一脚踹翻一个扑上来的打手。但对方人数众多，且早有准备，攻势狠辣刁钻，目标明确——就是他！ 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原本躲在“老刀”身后的瘦小身影，如同鬼魅般绕到了侧翼，手中一抹寒光，悄无声息地，直刺郑煦言防守空档的后心！ 而那个位置，恰好正对着楚南栀藏身的方向！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点致命的寒芒，看到了郑煦言因应对前方攻击而无暇他顾的背影！ 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思考、所有的权衡、所有的恐惧，在那一刻全都消失了。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不要——！” 她尖叫着，从木箱后冲了出来，不管不顾地，朝着郑煦言的方向扑了过去！她想推开他，想挡住那一点寒芒，哪怕……哪怕是用自己的身体！ 她的出现，打破了战场的平衡，也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那抹刺向郑煦言后心的寒光，在空中诡异地一折，竟然改变了方向，带着更加凌厉的杀气，直直朝着扑过来的楚南栀的心口刺去！ 这一下变生肘腋，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极限！ 郑煦言刚拧断一个袭击者的手腕，听到楚南栀的尖叫猛地回头，看到的，就是这让他血液瞬间冻结、魂飞魄散的一幕—— 冰冷的刀光，映照着楚南栀惊恐而决绝的脸，近在咫尺！ “南栀——！！！” 一声撕心裂肺的、仿佛野兽濒死般的怒吼，从郑煦言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他没有任何思考，没有任何犹豫。身体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旋身，用一种几乎要撕裂自己肌肉和骨骼的力量和速度，将楚南栀狠狠地、完全地箍进自己怀里，同时用自己宽阔的背部，迎向了那一点致命的寒芒！ “噗嗤——” 一声利刃割开皮肉、触及骨骼的、令人牙酸的闷响，在寂静了一瞬的仓库里，清晰得可怕。 温热的液体，猛地溅射出来，有几滴，甚至溅到了楚南栀冰凉的脸颊上，带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是血。 他的血。 郑煦言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那箍着楚南栀的手臂，却如同钢铁铸就，没有松开分毫，反而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生生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低头，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怀里吓傻了的、脸上沾着他鲜血的女人，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疼痛而扭曲、颤抖，却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疯狂与执拗： “楚南栀！你不能有事！听到没有！你不能——！！！” 话音未落，他膝盖一软，沉重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带着她一起，缓缓地、无力地朝着冰冷肮脏的地面倒去。 在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的前一秒，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死死地、用几乎要捏碎她骨头的力道，攥住了她冰冷的手。 他涣散的目光，执着地、贪婪地锁住她泪流满面的脸，嘴唇翕动，气若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后的命令，混着血腥气，逸出唇边： “…你刚才……说的话……” “……再说……一遍……” “……” 楚南栀呆住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崩塌、湮灭。 脸颊上属于他的鲜血，还带着滚烫的温度。 耳边是他倒下前那声绝望的怒吼，和他此刻微弱却执拗的请求。 掌心是他死死攥住她的、传递着最后力量的触感。 巨大的悲痛、恐惧、懊悔，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 她看着他缓缓闭上的眼睛，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看着他后背那片迅速泅开的、刺目的猩红…… “郑煦言——！！”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哭喊，终于冲破了喉咙，回荡在空旷而残酷的仓库之中。 而外围，林恪带着人，正疯狂地冲破阻碍，朝着中心扑来。 混乱，鲜血，未尽的告白，与生死不明的沉寂。 这一夜，注定漫长而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