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玉盘珍羞直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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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子时，永寿宫却是热热闹闹。 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徐徐敞开，一阵馥郁香气率先飘入，随后两队身着粉色宫装的侍女低眉顺目鱼贯而入。她们步履轻盈，手中捧着各式精美器皿，流水般将珍馐呈上紫檀圆桌。身着绿衣黄裙的小奴侍立一旁，紧抿着唇。 成是非看得两眼发直。那些器皿流光溢彩，薄如蝉翼的甜白瓷碟、碧色欲滴的翡翠浅盘、錾刻龙凤的赤金高足碗、釉色温润的定窑白瓷盅.....光是这些器皿的华美，就足以让他这个市井小民瞠目结舌。 菜肴更是闻所未闻。水晶虾仁点缀蟹黄，煨得酥烂的蹄髈色泽金红，雕琢成花鸟形状的点心栩栩如生，尺许长的蒸鱼卧在碧玉盘中，碧油油的时蔬泛着珍珠光泽。各种香气交织，勾得成是非腹中馋虫大作。 云萝见他这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唇角微扬。她心中盘算，先用美食稳住这个武功路数古怪的家伙，待套出他身上的功夫，再与他算擅闯宫禁的账。 小奴却是另一番心境，看着满桌佳肴，她眼中满是愤懑：平日这时辰公主早已安寝，如今却要为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子耽搁就寝！她越想越气，圆睁的双眼狠狠瞪着成是非。 成是非哪还顾得上她们的心思他溜进皇宫本是为寻些残羹冷炙，不料竟有人将御宴恭恭敬敬端到面前，还有公主作陪。他立即甩开膀子，抄起象牙镶金筷，对着珍馐发起攻势。 望着成是非风卷残云的吃相，云萝秀眉紧蹙，刚刚那点得意瞬间被嫌弃取代。成是非这吃相连最低等的粗使太监都不如。 又过小半个时辰，成是非终于放下筷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面前杯盘狼藉，只剩残羹冷炙，他瘫在紫檀圈椅里，腆着鼓胀的肚子，一脸餮足。 云萝强忍翻白眼的冲动问道：“成是非，好吃吗” 成是非眯眼咂嘴，明明肚皮滚圆却还要逞强：“马马虎虎。不就是炒粟米，蒸豆腐，几个包子点心，加几根青菜叶子和肥鸡嘛” “喂——！”小奴再忍不住，这土鳖竟敢把御宴说得如同路边粗食！她气得小脸通红，指着桌上残骸反驳：“那是用野鸡高汤煨的金玉粟羹！那是御膳房现拆蟹肉蟹黄手制的炒蟹粉小笼包！那汤汁……” 成是非听到“小笼包”三字，眼睛一亮，插嘴道：“怪不得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溅，烫得舌头发麻，味道倒是真鲜！” 云萝也出声纠正：“你说的‘蒸豆腐’，”她纤指轻点空了的白玉盅，“那是取小鱼脑髓最嫩滑处，混着蛋清蒸制的鱼脑豆腐。大鱼脑子太老，根本不能用。” 成是非啧啧称奇，又用牙签挑起一个啃得干净的爪子：“那这个呢总不会是牛蹄吧” 小奴没好气地哼道：“那是孔雀掌！” “孔…孔雀！”成是非手一抖，爪子啪嗒落在桌上。他看看爪子，再看看一脸理所当然的主仆，只觉荒诞至极。 “老天爷……”他喃喃道，彻底服气。挣扎着起身，揉着滚圆的肚子摇摇晃晃倒向云萝的贵妃榻，“服了你们宫里人了……” 云萝见他竟要霸占卧榻，急得一个箭步冲上前，抬手朝他肚子拍去：“不许睡！你还没教我武功呢！” 成是非猝不及防被她拍中，饱胀的胃一阵翻腾。他“哎哟”一声撩起袖子，心念微动，裸露的臂膀顿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流光闪烁。 “功夫不都在这儿写着自己看便是！”他指着金光闪闪的皮肤抱怨，“你这丫头下手没轻没重，刚吃下的山珍海味都要被你拍出来了！” 云萝亲眼目睹这神乎其神的一幕，震撼不已，立誓要学这玄妙神功。她急切追问：“快说！你师父是谁我要拜他为师！” 成是非摆摆手胡吹大气：“像我这般拳霸四海，脚踢九州岛，玉树临风……” “好了好了！”云萝不耐烦地打断，“简称为威龙大侠，成不成” 成是非乐了：“小丫头有眼光！威龙大侠这名号不错！至于我师父嘛……”他眼珠一转，“那是世外高人，怎会随便收徒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云萝自幼要风得风，岂会轻易放弃她撅起嘴：“他有什么条件只要肯收我，要什么我都答应！” 成是非信口胡诌：“他老人家云游四海，神龙见首不见尾。要找他还不如登天！” “不怕！”云萝斗志更盛，握紧小拳头，“铁杵磨成针！明日你就带我去找他！” “什么！”成是非差点从榻上弹起，瞪大眼睛像看怪物般打量这位娇滴滴的公主，“公主啊公主…你真是…傻得可爱！” 小奴见公主又被说“傻”，绿影一动，叉腰呵斥：“大胆！公主聪慧过人，是皇上太后心头肉！你敢说她傻” 云萝也气鼓鼓地瞪眼抗议。 成是非坐起身，难得认真道：“傻丫头，你也不想想！我这般衣衫褴褛，夜闯宫禁，随手你这金枝玉叶，还在永寿宫大吃大喝。你倒好，不盘问我来历图谋，明日就要跟我这来历不明之人出宫闯荡你对我竟毫无戒心吗” 云萝一愣，理所当然道：“为何要有戒心”她环视富丽堂皇的宫殿，“这里可是我的地方！外面满宫侍卫！” 成是非龇牙咧嘴扮个凶相：“我可能是个十恶不赦的歹人！” “不像！”云萝斩钉截铁摇头，“你一点都不像。” “你见过真正的大坏蛋” “当然！”云萝小脸露出厌恶，“曹正淳那个老太监就是！整日在皇兄面前搬弄是非，讨厌得很！” “曹正淳”成是非心里咯噔一下，暗叹这丫头口无遮拦。他打个哈欠重新躺倒：“行行行，算你有见识。看在这份上，明日带你去见师父。别吵我了，再吵明日就忘路了……” 云萝忙扑过去摇晃他胳膊：“先别睡！最后一个问题！你师父到底叫什么” 成是非被她晃得头晕，闭眼嘟囔：“……不败顽童！” “不败顽童！”云萝松手，眼睛亮如星辰，反复咀嚼这四个字，“不败…顽童…哇！这名字一听就是绝世高手！”她兴奋地抓住小奴的手不停摇晃，“小奴你听见了吗不败顽童！明日就能见到了！” 小奴却愁容满面：“公主！您真要明日随他出宫若被太后、皇上知晓，奴婢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云萝拍拍她肩膀：“不怕！我给你留个记号，他们就不会怪罪。” “记号”小奴茫然又期待，“什么记号这般管用” 云萝狡黠一笑，突然扬手作势要劈向小奴后颈：“喏，就是这个记号！要不要” 小奴吓得缩颈连连摆手：“不要了不要了！公主饶命！”想起公主偶尔“手滑”的往事，后颈一阵发凉。权衡再三，她苦着脸恳求：“公主…您还是把奴婢带在身边吧！奴婢能伺候您！” 云萝满意点头：“这才乖嘛！快去寻两套合身男装！要快！” 小奴认命叹气：“是，公主！奴婢这就去！”提起黄裙小跑出殿，心里七上八下地盘算着去哪寻男装，如何应对盘查，不由得愁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