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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铁门在黄小磊身后哐当一声关闭，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一股浓重的汗臭、霉味和隐约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几乎令他窒息。 “新货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昏暗的光线中响起。 押送黄小磊的武装分子粗暴地把他推上前：“嗯，十万块，细皮嫩肉的，看着就不经打。” 问话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穿着不合身西装的男人，眼神油腻而疲惫，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他被称为“阿才”，是园区的“人事主管”。他抬起黄小磊的下巴，像打量牲口一样看了看：“叫什么” “黄…黄小磊。” “没了，”阿才冷冷道，“在这里，名字没用。” 他翻开本子，记录着：“来源：泰国线，周小姐供。成本：十万。编号就……b区，1078。” 剃度：剥夺“人”的仪式 记录完毕，阿才挥了挥手。两个穿着黑色背心、膀大腰圆的打手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黄小磊，把他按到一个满是污渍和水渍的水泥槽前。 “规矩，第一步。”一个打手狞笑着，拿出一个嗡嗡作响的电动推子，毫不留情地按在黄小磊头上。 推子紧贴头皮划过，冰冷的触感和剧烈的震动让他浑身起栗。一缕缕黑发飘落在地，混合着地上的污水，很快变得肮脏不堪。这是一种仪式，一种彻底剥夺尊严、抹去个体身份的仪式。几分钟后，他的头皮暴露在潮湿闷热的空气中，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冰凉和屈辱。镜子里（如果那能叫镜子，只是一块模糊的不锈钢板）映出一个苍白、惊恐、光溜溜的脑袋，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恐惧——他已经快不认识自己了。 “山哥”的见面礼：明码标价的生命 剃完头，他被带到一个所谓的“主管办公室”。一个三十多岁、脖子戴着粗金链、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山哥”，正把脚翘在桌上打电话，语气凶狠：“……妈的完不成业绩就给我往死里打！打残了卖kk园区回本！……” 看到黄小磊进来，他挂了电话，上下打量着他光溜溜的脑袋和瑟瑟发抖的身体，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 “1078”他弹了弹烟灰，“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黄小磊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妙瓦底，凯旋园区！”山哥用夹着烟的手指戳着他的胸口，一字一顿地说，“这里是老子的王国！你，是我花了十万块买来的货！在这里，你只有一个任务——给我赚钱！听懂了吗” 他猛地吸了口烟，将烟雾喷在黄小磊脸上：“赚不到钱，你就是负资产。负资产的下场……”他冷笑一声，指了指窗外远处一片更阴森的建筑群，“看到没‘kk园区’，终点站。到了那儿，把你拆了卖零件，心肝脾肺肾，眼角膜，骨髓……总能回点本。”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穿黄小磊仅存的希望。 工位与“生产资料” 接着，黄小磊被带往工作区。巨大的敞开式楼层里，密密麻麻排着数百个工位，每个工位只有一台破旧的电脑、一副耳机、几本厚厚的“话术本”。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臭味——汗臭、脚臭、廉价香烟味、还有恐惧的味道。键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间或夹杂着压低了的、机械的语音通话声。 几乎每个人都在埋头工作，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像被抽走了灵魂。他们大多年轻，但个个眼窝深陷，神情麻木。偶尔有人抬头，眼神里也只有恐惧和疲惫。穿着同样黑色背心的看守拎着铁棍或电棍在过道里来回巡视，像幽灵一样。 黄小磊被扔到一个空工位上。电脑屏幕是亮的，登着一个花里胡哨的聊天软件界面，联系人列表里充斥着各种陌生头像。 “这是‘宝贝’，以后就是你老婆！”一个看似“老员工”的人麻木地指了指电脑，“照着话术本，加人，聊天，骗他们来玩‘游戏’（指网络赌博）或者投资。”他指了指旁边一摞打印材料，“三天上手，一周出业绩。不然……”他做了个被打的动作，眼神里闪过一丝同病相怜又迅速隐去的冷漠。 第一顿“猪食”与价值的重量 不知过了多久，开饭的铃铛（更像是一种刺耳的敲击声）响了。人群像被激活的机器，麻木地涌向一个角落。没有餐桌，只有几个大桶。所谓的食物是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里面飘着几片烂菜叶，还有一股馊味。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勺，根本没有馒头或米饭。 黄小磊饿极了，囫囵吞下，那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看见旁边一个瘦弱的男人因为吃得慢了一点，被看守一铁棍抽在背上，粥洒了一地，男人趴在地上不敢吭声，甚至下意识地去舔地上的污秽。 “浪费粮食！”看守骂骂咧咧。 这一刻，黄小磊彻底明白了“山哥”的话——在这里，人不是人，是商品，是消耗品。他的价值十万块，需要用无尽的欺骗和痛苦去偿还。而食物，是维持这具“赚钱机器”最基本运转的燃料，而非用于饱腹。 初始的“业务”培训与精神凌迟 饭后几乎没有休息，他被要求开始“工作”。一个被称为“组长”的人过来，丢给他一本厚厚的“话术秘籍”。 “看好了，废物！”组长语气极不耐烦，“第一步，包装人设。用这些图！”他粗暴地拖动鼠标，电脑上出现一个文件夹，里面全是盗用的各种帅哥、精英、成功人士的照片，或在豪车旁，或在高端场所，甚至还有不同的生活照、工作照，配套的还有详细的虚假个人信息，包括年龄、职业、收入、情感经历（多为离异或丧偶）。 “第二步，广撒网。用软件批量加人，专挑三十到五十岁的女的，有点钱的，看起来寂寞的。” “第三步，养肥猪。按照话术本上的流程聊，关心她，体贴她，装可怜也行，炫耀也行，把她变成‘恋人’或者‘知己’。” “第四步，下刀切。引导她到我们的平台投资或者赌博，一开始让小赚，然后……”组长做了一个收割的手势，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一口吞掉！” 组长随意地点开一个聊天记录做示范。屏幕上，一个头像英俊的男人正用极其亲昵肉麻的语言关心着一个陌生女人，而对方显然已经深陷情感陷阱。 “学着点！这都是钱！”组长拍了拍黄小磊的光头，力度不轻，“每天最低加50个好友，转化3个有效对话！完不成……”他晃了晃手里的橡胶棍。 黄小磊看着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套路，想到这些话术将要施加于无辜者身上，一种强烈的恶心和罪恶感涌上心头。他笨拙地操作着，发出的好友申请石沉大海，偶尔有几个通过的，他磕磕巴巴地按照话术本打招呼，对方往往回个“”或者直接拉黑。 “杀威棒”：铁棍下的规则 他的笨拙和低效很快引起了巡视看守的注意。 一个脸上带疤的看守停在他身后，看了几分钟，突然毫无征兆地抡起手中的铁棍，狠狠抽在黄小磊的右侧腰背上！ “呃啊——！”剧痛瞬间炸开，黄小磊惨叫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蜷缩在地，感觉肋骨都要断了，呼吸变得极其困难。 “废物！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公司白养你的！”疤脸看守骂着，又是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今天不加够二十个人，明天饭也别吃了！” 周围的“工友”们仿佛没看见，头埋得更低，键盘声更急促了，只有几个人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没有人敢抬头，没有人敢流露出丝毫同情。在这里，同情是奢侈品，会招致同样的灾难。 黄小磊忍着剧痛，艰难地爬回座位，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又被他狠狠擦掉。他咬着牙，忍着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开始机械地、疯狂地点击鼠标，发送那些千篇一律的好友申请。恐惧压倒了一切，包括罪恶感。 夜晚的囚笼与无声的哭泣 工作直到凌晨才暂时结束。他被带往“宿舍”——一个巨大的、窗户被铁条封死的房间，地上密密麻麻打着地铺，拥挤得几乎无法翻身。空气污浊得令人作呕。疲惫不堪的人们像尸体一样倒下去，瞬间就能响起鼾声，但也有人在黑暗中睁着眼，无声地望着天花板。 黄小磊躺在发霉发臭的褥子上，腰背的疼痛阵阵袭来。光头接触到的粗糙布料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他想起台球厅里小周甜美的笑容，想起曼谷街头的阳光，想起那瓶红色的饮料……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感将他吞噬。 隔壁铺位传来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像一个孩子迷失在黑暗里。黄小咬紧嘴唇，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他没有哭出声，只是睁大眼睛，望着头顶那片无尽的、污浊的黑暗。 在这里，眼泪是多余的。他的价格标签是十万，而活下去的代价，是变成自己曾经最厌恶的那种人，每一天，每一秒，都在地狱里煎熬。 他的耳朵开始嗡嗡作响，腰间的剧痛提醒着明天的命运。而远处，似乎隐约传来另一声凄厉的惨叫，很快又被沉重的夜色吞没。 凯旋园区的夜晚，没有胜利者，只有商品和它们的编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