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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的共振微弱如风中残烛，却顽强地持续着。李琟全部的意志如同操控着精密旋钮，细致地调整着脑海中那“能量流”的意象，试图让这源自自身的振动，与地下水流那缓慢、浑厚的“脉搏”达成一致。 这并非易事。水流的脉动周期漫长，每一次强弱变化都跨越数十次心跳。而他所引发的共振，虽然频率可以随意念微调，却极不稳定，像初生幼兽的蹒跚学步，时而偏离，时而中断。精神的集中消耗巨大，刚刚因清水而稍有缓解的干渴和饥饿感，再次如同背景噪音般嗡鸣起来。 但他没有放弃。这无关实用，甚至无关希望。这是一种声张，一种在“屠夫”定义的物理和化学规则之外，对自身存在可能性的最原始、最固执的探索与确认。 时间在极致的专注中流逝。他屏蔽了门外守卫的脚步声，屏蔽了墙内那持续的电子嗡鸣，甚至屏蔽了身体不断发出的痛苦信号。他的世界，缩小到指尖那微乎其微的振动，与地底深处那亘古的韵律。 一次，两次……他不断尝试，失败，再调整。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精神即将耗尽，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大地脏腑深处的共鸣声，隐约传来！ 不是通过耳朵，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骨骼和内脏的、极其低频的震动感！ 这感觉转瞬即逝，短暂得如同幻觉。 但李琟指尖那原本微弱不定的共振，在这一刹那，陡然变得清晰、稳定了一瞬！仿佛被一个更强大的力场短暂地“捕获”并“校准”了！ 成功了！ 虽然只有一瞬，但他确实感觉到了！当他的自身频率与地下水流脉动重合的刹那，引发了某种……更深层的共振！ 这不是他自身意志的振动，这是环境对他意志的回应！ 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感，混合着巨大的兴奋，席卷了他疲惫的身心。他猛地睁开眼睛，黑暗中，仿佛能看到无形的能量波纹以他为中心，与地底的水流、与这囚笼的建筑结构，产生着微妙的互动。 他知道了。 这座工厂，这片土地，并非死物。它有其自身的“频率”，有其隐藏的能量流动。而“屠夫”的系统，或许只是寄生其上，而非完全掌控。 他再次闭上眼，试图重现那瞬间的共鸣。 但这一次，无论他如何凝聚意志，调整频率，那深沉的共鸣都未再出现。指尖的共振也恢复了之前的微弱和不稳定。 似乎，那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以及……某种他尚未理解的“契机”。 但他已经触摸到了门槛。 就在这时，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从内部的探索中惊醒！ 不是来自窥视孔。那感觉更加……直接，更加无处不在。 他猛地抬头，环顾黑暗。 什么也看不见。 但那感觉如此清晰，仿佛整个房间都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冰冷的眼睛，而他正躺在它的瞳孔中央。 是“屠夫”吗他启动了某种更高级的监控还是…… 李琟忽然想起“屠夫”离开前的话：“我们换个‘玩法’。” 难道这就是新玩法的一部分不仅仅是化学干预，还有……某种形式的全场域监视一种能直接感知他精神状态的技术 他立刻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停止了指尖的共振实验，重新将自己缩回那冰封的、毫无生机的外壳之内。内在的探索必须绝对隐秘，绝不能被纳入“评估”。 那无处不在的注视感，持续了大约一分钟，然后，如同它出现时一样，悄然消失了。 房间里重归死寂。 但李琟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屠夫”的触角，可能比他想象的伸得更深。他刚刚触及的自身频率与环境的共鸣，必须成为他最深层的秘密，绝不能暴露。 他靠在墙上，慢慢调息，恢复着消耗的精神力。目光落在那碗早已凉透的米粥和剩下的清水中。 饥饿和干渴如同两头饿狼，再次凶猛地撕咬着他的意志。清水的诱惑尚且难以抗拒，那碗近在咫尺、散发着食物最基本香气的米粥，更是成了地狱中最甜美的毒苹果。 吃，还是不吃 这不仅仅是生存的选择，更是对“屠夫”意图的判断。 如果这是试探，吃下去，可能意味着落入新的陷阱。 如果这是“屠夫”为了维持他作为“有趣样本”而提供的必要补给，拒绝，则可能加速他肉体的崩溃，导致“游戏”提前结束。 他的目光在粥碗和清水之间游移。 最终，他再次做出了选择。 他爬过去，端起了那杯剩下的清水，将最后一点喝掉。 然后，他将那个空杯子，轻轻地、倒扣在了那碗米粥之上。 做完这个动作，他退回角落。 这是一个无声的、却含义明确的回应。 我接受你的水，维持最基本的生存。 但我拒绝你的食物，拒绝更进一步的“喂养”和可能随之而来的控制。 我依然保留着我的选择权，我的界限。 他将空杯扣在粥碗上，像一个简单的仪式，划清了他与“屠夫”施舍之间的界线。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不是屈服，也不是激烈的反抗，而是一种清晰的自我界定带来的安定感。 他重新闭上眼睛，但不再进行危险的共振实验。而是开始更深入地内化刚才的体验。 他将那瞬间与地脉共鸣的感觉，仔细地、反复地回味，试图将其烙印在意识深处，成为他内在秩序的一部分，成为那簇冰封火种的新燃料。 他知道，与“屠夫”的下一次交锋不会太远。 而下一次，他或许无法再依赖外部的连接（上方缺口、墙内震动都可能已被重点监控）。 他所能依靠的，将只有这具残破的身体，这片淬炼过的意志，以及那刚刚触摸到的、属于自身的……频率。 地下的水流，依旧带着它那缓慢的脉搏，不知疲倦地流淌。 仿佛在告诉他： 真正的力量，从未远离。 它就在脚下，就在体内，就在这永恒的黑暗与寂静之中，等待着被唤醒。 李琟调整了一下呼吸，与那水流的韵律隐隐同步。 等待着。 积蓄着。 像一颗埋藏在冻土深处的种子，等待着破冰而出的那一刻。 而他知道，那一刻，必将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