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一道高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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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吧名为“旧梦”。 霓虹灯招牌在夜色中闪烁，夏念清站在酒吧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他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 夏念清是回家吃了饭，放完东西再来的。 “走啊，愣着干嘛”高峻推了他一把，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显然已经迫不及待要用酒精麻痹自己。 游子安在一旁搓着手：“上次只站在门外看过，这次算是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点小激动。” 夏念清点点头，推开了酒吧沉重的木门。 瞬间，混杂着酒精、香水味和淡淡烟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伴随着并不刺耳的背景音乐 ——是某首他没听过的英文歌，节奏缓慢而忧伤。 与想象中震耳欲聋的夜店不同，“旧梦”确实如高峻所说是个清吧。 灯光昏黄，客人三三两两坐在角落，没有人高声喧哗。 木质装潢和书架上的旧书甚至给人一种咖啡馆的错觉，但吧台后方那排酒瓶提醒着这里的真实属性。 “怎么样，我说环境不错吧”高峻得意地低声说，领着他们走向一个半圆形的卡座。 夏念清点点头，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些。 这里没有想象得那么难受，上次蓝迪酒吧那次环境是真的吵。 服务员送来菜单，高峻看都没看就点了一打啤酒和两瓶洋酒。 夏念清皱眉：“太多了。” “放心，不会让你醉到回不了家的。” 高峻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今晚不醉不归，庆祝我…重获自由。” 夏念清和游子安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酒上来后，高峻直接对着瓶口灌了半瓶啤酒，然后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他与“小雨”的“恋爱史”。 夏念清小口啜饮着杯中的柠檬水，偶尔附和几句。 游子安倒是陪着喝了几杯，脸很快就红了起来。 “…她说最喜欢我这种有深度的男生，哈！” 高峻的声音开始变得含糊，“结果全是演技！五万八啊，就为了看她和男朋友嘲笑我们这些‘榜一大哥’…” 夏念清看着高峻逐渐发红的眼眶，看来这个平时看似没心没肺的富二代，这次是真的受伤了。 不是为钱，而是为那份被践踏的真诚。 “高峻，” 夏念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会遇到真爱的。” “那你告诉我真爱在哪里” 高峻猛地抬头，眼睛里闪着泪光和酒精的光，“现实中的网上的有什么区别，那些靠近我的是不是都看中我的钱…”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越过夏念清的肩膀，定格在酒吧入口处。 夏念清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进来——浓妆，凌乱的卷发，紧身黑色连衣裙。 是那个上上周在便利店遇见的宿醉女生。 与清晨见到的狼狈不同，今晚的她妆容精致却掩盖不住眼底的疲惫。 她独自一人，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吸引了零星几个客人的目光。 “认识”游子安敏锐地察觉到夏念清的视线。 “见过一次。”夏念清简短地回答，转回身来。 高峻却突然站起来：“我去邀请她过来坐。” “什么别——”夏念清没来得及阻止，高峻已经大步走向那个女生。 游子安扶了扶额：“那家伙，不会已经醉了吧” 夏念清皱眉看着高峻与女生交谈。 女生先是摇头，然后不知高峻说了什么，她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竟然点了点头。 两分钟后，高峻带着陶薇回到卡座，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介绍一下，这位是…呃…” “陶薇。”女孩自己补充道，声音比夏念清记忆中更加沙哑。 她扫视了一圈，目光在夏念清脸上停留了一秒，似乎也认出了他，但没有说破。 “我是高峻，这是游子安，还有夏念清。” 高峻殷勤地为她拉开椅子，“一个人喝酒多无聊，一起吧” 陶薇笑了笑，那笑容表面温暖，实则冰冷：“好啊，反正今晚我也没地方可去。” 她坐下时，夏念清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香水味下掩盖的一丝酒气，显然不是今晚的第一站了。 高峻立刻给她倒了杯琥珀色的液体：“尝尝这个，单一麦芽，不错的。” 陶薇接过，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 “谢谢。”她放下杯子，目光扫过三个男生，“大学生” “新城大学。”游子安回答，好奇地打量着她，“你也是学生吗” 陶薇轻笑一声：“我看起来像吗” 她转向高峻，“你请我喝酒，是想泡我” 高峻被这直白的问题呛到了，咳嗽了几声：“不，我只是…呃…” “失恋了想找人倾诉”陶薇锐利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 高峻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猜的。”陶薇给自己又倒了杯酒，“来这种清吧买醉的大学生，十个有九个是感情问题。” 她顿了顿，“剩下一个是挂科。” 夏念清忍不住插话：“你经常来这吗” 陶薇转向他，眼神突然变得柔和了些：“不，只是…最近常来买醉。” 所以上次说是参加朋友生日聚会是假话。 她认出了他，“便利店男孩，对吧” 高峻和游子安同时看向夏念清，满脸惊讶。 夏念清感到有些尴尬，毕竟没说过自己打工的事：“我们见过一次。” “两次。”陶薇纠正道，“第一次是你给我解酒药，第二次是我去还你钱，但你不在。” 夏念清完全不记得有第二次，但他只是点点头。 接下来的半小时，高峻开始滔滔不绝地向陶薇讲述自己被女主播欺骗的经历。 出乎夏念清意料的是，陶薇竟然认真听着，偶尔点头或提问，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所以你看，我是不是很傻”高峻结束了他的故事，又灌了一大口酒。 陶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爱她吗” “啊” “那个女主播。你爱她，还是只是喜欢被关注的感觉” 高峻愣住了，酒意似乎清醒了几分：“我…我不知道。” 陶薇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那我告诉你什么是爱。” 她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陶薇二十七岁，是一家传媒公司的新媒体运营员。 五年前，她刚入职时就爱上了她的老板，一个比她大十二岁的已婚男人。 “我知道这很老套。”她转着酒杯，“他有家庭，有孩子，我从来没想过要破坏。只是…每天能看到他就够了。” 她开始加班，只为多和他待一会儿； 记住他喜欢的咖啡口味，每天早上悄悄放在他桌上； 在他生日时匿名送他喜欢的绝版唱片。 “他知道我的心意，一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陶薇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闪着水光，“直到上个月，他妻子发现了我对他的感情…” 结局很俗套——老板为了家庭与她划清界限，将她调到了分公司。 而更残忍的是，他为了证明忠贞，当着他老婆的面给了她一巴掌，毫不留情。 “我最好的五年。待得越久，想要却越多。” 陶薇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我知道这件事彻头彻尾是我贱，是我…陷得太深了。” 卡座陷入沉默。 高峻张着嘴，似乎不知该说什么。 游子安不安地摆弄着酒杯。 夏念清看着陶薇浓妆下颤抖的嘴角，不知道说什么。 整件事客观来说只是陶薇的作茧自缚，开始便是错。 她的老板或许也有些错，早在得知这份不该有的感情时，就应完全彻底断绝。 “所以你看，”陶薇打破沉默，对高峻说，“你的五万八买了个教训，不算太亏。” 高峻低下头：“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用说什么。”陶薇站起来，动作很稳：“谢谢你们的酒。我的故事讲完了，该走了。” 三人没有挽留。 她从钱包里抽出三张名片放在桌上，“有空来我们公司玩，我请你们喝咖啡——比酒健康多了。”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 夏念清拿起一张名片——“缪风传媒，分公司新媒体运营总监陶薇”，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高峻盯着名片，突然说：“我觉得我好多了。” “啊”游子安不解。 “跟她比起来，我的事根本不算什么。” 高峻摇摇头，“至少我没浪费五年…” 夏念清看着酒吧门口，陶薇的身影早已消失。 他想起那天清晨在便利店，她手腕上模糊的纹身 ——刚才得以看明白，那是被涂画掉的四个字母，“love”。 “老夏”高峻碰了碰他的手臂，“想什么呢” 夏念清收回目光：“没什么。还喝吗” 高峻看了看表：“算了，快十点了，明天不是还有课吗我们回去吧。” 随着这句话结束，一道夏念清十分熟悉的身影消失在了角落。 回学校的出租车上，高峻异常安静。 直到下车时，他才突然说：“我决定了，以后找女朋友一定要找现实中的，能看得见摸得着的。” 游子安拍拍他的肩：“这才对嘛。” 夏念清没有参与讨论。 回到家，将名片放入玄关抽屉。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高峻在群里发消息：谢谢你们今晚陪我，我没事了。 夏念清关掉了群聊。 窗外，新城的夜景璀璨如星。 夏念清想起陶薇说的那句话——“我最好的五年”。 在这座城市里，有多少像她这样的人，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默默爱着不可能的人，过着外人无法理解的生活 而他自己呢十九年的人生，似乎还没有为任何人任何事如此奋不顾身过。 这是幸运还是遗憾 夏念清关上了灯。 黑暗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陶薇离开酒吧时挺直的背影，以及她眼中那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爱意。 夏念清意识到自己很难喜欢上一个人，他的内心如花瑾瑜般，有着一道相似却更厚的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