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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秋老虎赖在县城上空不肯走，国信地产三楼办公室的空调开着26度，风从百叶窗缝里钻出来，吹得桌上的蓝色文件夹微微动了动。文件夹的金属拉链上挂着个小铜扣，是去年幸福里业主送的“国企担当”锦旗上拆下来的，赵山河特意挂在上面，说“看着就踏实”。此刻，这铜扣正随着赵山河翻文件的动作，轻轻撞在文件夹边缘，发出“嗒、嗒”的轻响。 “赵总，这是鼎盛项目的尽调报告，您看一下。”周磊站在桌前，手里捏着份厚厚的报告，封面印着“鼎盛地产资产负债尽调报告（2011.9）”，右下角盖着国信风控部的红章。他刚带团队忙了三天，眼睛里还带着红血丝，“我们查出来，鼎盛不仅欠着300万高利贷，还有223万的工程款没付，供应商那边还有100多万的材料款没结——隐性债务加起来有523万，比表面上的负债多了近一倍。” 赵山河停下翻文件的手，指尖落在蓝色文件夹里的一张复印件上——那是第20章里他让周磊整理的“鼎盛违规记录”，上面还留着他当时的红笔批注：“警惕资金链风险，后续跟踪”。他把尽调报告拉到面前，翻到“隐性债务”那一页，周磊用荧光笔标出来的“民间借款300万（月息5%）”“未付工程款223万（涉及3个施工队）”格外扎眼。“这些债务，县政府知道吗”他抬头问，声音比平时沉了些。 “我们跟县政府对接的时候，王主任只提了鼎盛欠银行和信托的钱，没说这些隐性债务。”周磊坐下来，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昨天我找了之前给鼎盛供货的建材商，他说林晟欠了他50多万，现在天天上门要债，林晟躲着不见人。还有施工队的老张，说鼎盛广场的钢筋款只付了一半，再不给钱就准备停工。” 赵山河没说话，把尽调报告和蓝色文件夹里的“鼎盛违规记录”叠在一起，指尖在“违规销售”“高利贷”“隐性债务”这些关键词上反复摩挲。窗外的老樟树叶子被风吹得响，像在跟屋里的沉默较劲。他突然想起去年跟林晟谈话时，林晟说“赵总不懂赚钱”，现在看来，林晟是把“赌”当成了“赚钱”——可国企不能赌，国家的钱更不能拿来赌。 “叮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县政府王主任”。赵山河接起电话，王主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点急切：“赵总，关于收购鼎盛项目的事，县长想跟你聊聊，你现在方便来一趟吗” 赵山河看了眼桌上的尽调报告，又瞥了眼蓝色文件夹，拿起笔在报告上写了“523万隐性债务”几个字：“方便，我马上过去。” 县政府会议室里，县长和王主任已经等着了。茶几上放着鼎盛项目的规划图，“鼎盛广场”四个字被画了个圈。“赵总，坐。”县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这次找你，还是想让国信接手鼎盛的项目——你也知道，鼎盛要是倒了，不仅几十个施工队要闹事，还有几百个业主等着交房，影响太坏了。” “县长，我们做了尽调，鼎盛的隐性债务有523万，比表面上多了近一倍。”赵山河把尽调报告推过去，“这些债务没在账上体现，要是国信接手，就得替林晟还这些钱——国信是国企，花的是国家的钱，我不能拿国家的钱填这个坑。” 王主任立刻接过话：“赵总，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县里可以给国信补贴一部分，后续的土地政策也能倾斜……” “补贴和政策倾斜，也填不上523万的隐性债务窟窿。”赵山河打断他，从包里掏出蓝色文件夹，打开里面的“鼎盛违规记录”，“从2010年鼎盛搞‘假离婚破限购’，到后来借高利贷、违规首付分期，我们一直在跟踪它的风险。现在它的问题不是缺资金，是缺规矩——要是国信接手，等于默认了这种违规操作，以后其他开发商都学样，县里的楼市更难管。” 县长看着尽调报告上的数字，又看了看蓝色文件夹里的违规记录，沉默了半天，才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是我们考虑得不周全。那……县里只能成立工作组，帮鼎盛重组债务了。” 从县政府出来，赵山河开车回公司，车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副驾的蓝色文件夹上。他想起刚调任国信时，老领导跟他说“国企的领导，要守得住底线，扛得起责任”，现在手里的方向盘，好像比平时更沉了些——不是因为压力，是因为清楚自己选的路是对的。 回到公司，赵山河立刻召开班子会。他把蓝色文件夹放在会议桌中央，打开里面的“鼎盛违规记录”和新的“隐性债务清单”：“今天跟大家通报一下，国信决定不收购鼎盛项目。第一，鼎盛有523万隐性债务，我们不能拿国家的钱替它兜底；第二，鼎盛多次违规操作，我们要是接手，就是对‘合规’的否定，以后国信的规矩就没法立了。” 李芳坐在下面，手里拿着保温杯，突然开口：“赵总，那县里那边……会不会有意见” “有意见我们也要坚持。”赵山河指着蓝色文件夹，“这里面的每一页纸，都是国信的规矩和底线。我们做保障房、做代建，靠的就是‘稳’和‘合规’，要是为了帮地方维稳就破了底线，国信就不是国信了。” 会议结束后，赵山河把“鼎盛隐性债务清单”放进蓝色文件夹，按时间顺序夹在“鼎盛违规记录”后面。他拉上拉链，金属拉链“咔嗒”一声锁上，挂在上面的小铜扣晃了晃，在阳光下亮得很。他把文件夹放进办公室的保险柜，密码是国信成立的日子——他想，不管以后遇到多少事，这个日子，这些规矩，都不能忘。 当天下午，县政府就成立了“鼎盛债务重组工作组”。周磊从朋友那里听说，林晟去工作组登记债务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张深圳旧车票，脸色苍白得像纸。赵山河听了，没说话，只是从保险柜里拿出蓝色文件夹，翻到“鼎盛违规记录”那一页，在空白处写了一行字：“风险早有预警，底线不可突破”——这行字，像给国信的规矩，又像给行业的提醒。 窗外的秋老虎终于退了点，风里有了凉意。赵山河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保障房项目，工人们正在给楼体刷最后一遍涂料，米黄色的墙面在阳光下很温暖。他想起幸福里的业主送的锦旗，想起安居苑的感谢信，突然觉得，国信守住的不只是底线，还有老百姓对“国企”这两个字的信任——这比什么都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