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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门大街,东来顺饭庄。 二楼的包间里,一张八仙桌上,铜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羊肉的鲜香混杂着麻酱的醇厚,飘满了整个屋子。 然而,这桌上的气氛,却比窗外的秋风还要凉上三分。 许家父子坐在一侧,许富贵老神在在,许大茂则是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傻柱和他妹妹何雨水坐在另一侧,兄妹俩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哥,你倒是说话啊!” 何雨水在桌子底下,用手肘狠狠地顶了一下自家哥哥。 傻柱的脸涨得通红,手里的酒杯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让他在许大茂那个孙子面前低头,还不如让他去翻砂车间车间跟火炉子斗气。 可一想到妹妹这几日在耳边的念叨,和院子里那群薄凉的邻居,他心一横,猛地站了起来。 烂船还有三斤钉,马上要起势的方家他得罪不起。 “方……方源兄弟!” 他端起酒杯,因为紧张,声音都有些发颤。 “之前……之前是我不对!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我……我给您赔不是了!” 说完,他仰起脖子,将杯里的二锅头一饮而尽,辣得他直咳嗽。 方源还没开口,对面的许大茂就先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哟,傻柱,出息了啊” 他用筷子尖一下一下地敲着盘子边缘,斜眼看着傻柱: “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你给你方爷爷低头,问过你那个假爹——易中海了吗” “许大茂!你把嘴放干净点,显着你了!” 何雨水“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怒目而视,跟个护犊子的小母鸡似得。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 “大茂!” 许富贵装模作样地呵斥了一声: “怎么跟你雨水妹子说话呢!像个男人吗!” 傻柱的拳头,瞬间捏紧了。 方源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只觉得好笑。 这俩小子,还真是天生的对头。 不过…… 他看着一个满脸不甘的傻柱,一个上蹿下跳的许大茂,再联想到院里那个算盘打得贼精的阎解成,和一心想往上爬的刘光齐……一个念头,突然在他心中萌生。 秦桧还有三个朋友呢。 自己如今要在轧钢厂立足,身边光有一个大舅李长武,还是太单薄了。 厂里头盘根错节,自己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 这院里的年轻一代,虽然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但换个角度看,却也都是些现成的、再好用不过的“刀”。 傻柱脸厚心黑,打架是把好手; 许大茂八面玲珑,迎来送往、探听消息的本事一流; 刘家、阎家那几个儿子,更是唯利是图,给点好处就能当狗使……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用法。 又不是当班底培养,只是在轧钢厂这几年,帮自己跑个腿、传个消息,当个耳目,足够了。 自己需要付出什么吗 呵。 别的不说,单凭自己这“副厂长准女婿”和“采购科长”的身份,就足以让刘二胖带着他那几个好大儿,第一个上门来投靠。 想到这里,方源嘴角的笑意,愈发玩味了。 当即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他先是朝许大茂那边抬了抬下巴,又看向傻柱,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虽然我比两位哥哥小上几岁,但咱们好歹也是在一个胡同里长大的。 说句实在话,我一直挺纳闷的,你们两家,连同父辈那一代都无冤无仇的,怎么就从小打到大呢” 这话一出,傻柱和许大茂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满是嫌弃地将头扭到了一边。 反倒是许富贵这个当老子的,闻言感慨颇多。他举起酒杯,朝着方源遥遥一敬,叹了口气。 “方少爷,您这话,算是说到根子上了。要我说啊,这两小子,都有责任!” 他放下酒杯,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傻柱这孩子,我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咱们院里年轻一辈,除了没了的贾东旭,就数他岁数大。 这孩子呢,从小没妈,何大清那个老不修又是个甩手掌柜,他下面还有个妹妹要护着,所以性子就要强些,爱出头。” “可我家这个畜生呢,”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许大茂一眼: “也是个打小欺软怕硬的主儿,没事就爱揭人短,专往人伤口上撒盐。 等何大清为了个寡妇,抛儿弃女跑去保定之后,这两人的梁子,就算彻底结下了。” “有些事,我跟您婶子作为长辈,只能嘴上说说,也不好管。 一般啊,也就是易中海那个不要脸的,亲自下场拉偏架的时候,我才会站出来,帮大茂撑撑场子。” “爸!那叫拉偏架吗” 许大茂不服气地插嘴: “易中海那老东西,那是恨不得把心眼子,都偏到他傻柱家的炕头上去!” “啪!” 许富贵把手里的酒盅重重往桌上一放,瞪着儿子骂道: “那你也得干点人事啊! 你俩从小一个院子长大,你仗着你老子我在院里、在厂里吃得开,几次三番去撩拨一个没爹没妈护着的,你那叫本事吗 关键你撩拨了,还回回都打不过人家! 你说你贱不贱呐! 这事说出去,我这张老脸都不知道往哪放!” 许富贵这番话,看似是在教训儿子,实则每一个字,都是说给方源和傻柱听的。 既点明了自家儿子“事出有因”,又把姿态放得低低的,显得自己这边能屈能伸,还大度。 果然,傻柱听完,脸上的怒气也消了三分。 方源见状,笑着举杯: “好了,许叔叔,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今天我做东,就当是给两位哥哥说和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以后大家都在一个厂里上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把酒言欢,总比见了面就掐强,你们说是不是”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给面子,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在方源的劝解下,傻柱和许大茂,终于不情不愿地站起来,伸出了手。 “啪!” 两只手,重重地握在了一起。 只是,看着两人那瞬间因为用力而变得青筋暴起的手背,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神,所有人都知道,这“和解”,不过是暂时的。 接下来的酒桌上,两人不再斗嘴,而是开始拼起了酒。 一杯接一杯的二锅头,如同喝凉水一般灌进肚里,仿佛要把这十几年的怨气,都混着酒水,一并咽下去。 酒局散时,已是日头已经变得秋黄。 傻柱喝得酩酊大醉,被何雨水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刚到院门口,就迎面撞上了提着个酱油瓶子出门的阎埠贵。 “哟,傻柱,这是上哪喝的啊满身的酒气。” 阎埠贵推了推眼镜,酸溜溜地问道。 “三大爷,”何雨水应了一声,“隔壁方家哥哥请客。” “方源” 阎埠贵一愣,随即脸上堆起了羡慕的笑容: “哎哟,那可是好事啊! 看来你们这关系,是缓和了。 行,你们快回去吧,小心着点儿台阶。” 目送着兄妹俩的背影,阎埠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朝着地上“呸”地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一个个的,还真想攀上人家资本家的高枝儿 没骨气!” …… 路过中院时,一个吊着膀子的身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正是等候已久的易中海。 打中午听说了方源被小汽车接送的事儿后,他就一肚子闷气,再听说傻柱兄妹拎着罐头去了方家后,这心里的闷气就更下不去了。 “柱子,回来了” 他脸上挂着关切的笑容: “前些天你住院,我这手也不方便,一直没顾上去看你,你别往心里去。” 傻柱眯缝着醉眼,含糊不清地摆了摆手: “没事儿……一大爷,都……都过去了。” 他嘴上说着不介意,心里却已然有了芥蒂。 不想跟对方多话,于是暗中捏了捏搀着他的何雨水的手。 何雨水会意,立刻开口道: “一大爷,我哥他喝多了,我先扶他回屋了。” 说罢,便半拖半拽地,将傻柱扶进了屋。 易中海脸上的笑容,僵在了原地。 但他是什么人 唾面自干的主,一点都不介意地站在何家门口门口,隔着门帘,满口关切高声道: “雨水,给你哥倒点醋水放床头,醒酒!” 然而,当他转过身后,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沉了下来,变得比锅底还要黑。 这傻柱兄妹,也跟自己离心了。 许家、傻柱,都跟隔壁那个小崽子搭上了关系。 这在他看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黑着脸,一言不发地,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这事,他得跟老太太好好请教请教,捋一捋其中的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