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微光与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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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间破败的茅屋，墨衍手上的伤口依旧传来阵阵刺痛与麻痹，但比之前蚀骨棘灵气在体内乱窜时要好了太多。鲜血浸透了粗糙的布条，在袍袖上洇开暗红色的痕迹。 苏禾没有给他任何伤药，也没有再过问他的手，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她如同往常一样，坐在桌边，拿起那本永远也翻不完的《青岚基础吐纳诀》，神情淡漠。 墨衍默默地走到水缸边，用未受伤的手艰难地舀水，清洗伤口。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肉翻卷的伤处，让他倒吸凉气，但他咬着牙，没有发出声音。清洗完毕，他重新找了一块稍微干净些的布条，将手掌更仔细地缠绕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蜷缩回自己的角落，而是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自己被包裹起来的手，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在后山林地中，那缕蚀骨棘灵气在他意志驱动下，笨拙汇聚的一幕。 那种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掌控感”，如同一点星火，在他漆黑一片、充满绝望的内心世界里，顽强地燃烧着。 他……好像真的能做到一点点了哪怕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丝外界灵气。 “站在那里，是等着我赏你下午的粥” 苏禾平淡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墨衍猛地回过神，连忙摇头：“……不是。” “那就继续。”苏禾头也不抬，“院子，一百圈。跑完之后，尝试用你刚才‘领悟’的方法，去感受你伤口处残留的那点蚀骨棘气息，试着让它‘动’起来，哪怕只是让其中一丝，在你伤口附近移动分毫。” 命令再次下达，依旧冷酷，却带着明确的指向性。 墨衍心中一震。感受移动残留的气息这比之前单纯的引导汇聚，似乎要求更高，也更精细。但他没有犹豫，低声应道：“……是。” 他转身走出屋子，再次站到了那个让他又恨又惧的院子里。身体的疲惫尚未完全恢复，手上的伤口还在作痛，但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迈开了脚步。 这一次的奔跑，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身体的痛苦依旧，极限的压迫感也依旧。但他的心神，却分出了一丝，始终萦绕在受伤的手掌上。他一边跑，一边努力去“感受”布条之下，伤口处那若有若无的阴寒刺痛感，尝试着像之前那样，用“意识”去触碰、去驱动那残留的蚀骨棘灵气。 起初，毫无头绪。奔跑消耗了他大部分精力，伤口的疼痛也干扰着他的专注。那缕灵气如同沉睡的死物，毫无反应。 但他没有放弃。他想起了苏禾的话——“你的意识，就是你唯一的武器。” 他调整着呼吸，在痛苦的奔跑中，强行让自己进入一种奇特的专注状态，忽略身体的哀鸣，将全部精神集中在那一点阴寒刺痛之上。 一遍，两遍，十遍…… 就在他跑到接近六十圈，意识再次因为身体的极度疲惫而开始模糊时，或许是精神在极限状态下的某种奇异升华，他猛地“抓住”了那种感觉！ 那缕残存的蚀骨棘灵气，在他意志的疯狂驱动下，极其艰难地、如同蜗牛爬行般，在伤口附近的血肉中，微微……挪动了一丝！ 真的动了！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虽然挪动之后带来的依旧是刺痛，但这一次的“动”，是在他完全清醒、主动操控下达成的！与之前在林地中，近乎本能般的应激反应，截然不同！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振奋，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传遍他几乎要崩溃的身体，竟然让他硬生生又多撑了几圈！ 当苏禾喊“停”的时候，墨衍几乎是立刻瘫软在地，比任何一次都要狼狈。但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除了极致的疲惫，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做到了！他真的，在奔跑中，主动移动了一丝体内的异种气息！ 苏禾走到他身边，丢给他一碗清水。 墨衍挣扎着坐起，用未受伤的手接过碗，贪婪地喝着。清水甘冽，仿佛也带着一丝甜意。 “感觉如何”苏禾再次问了同样的问题，语气依旧平淡。 这一次，墨衍喘息着，抬起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看向苏禾，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它……它动了！我让它……动了一丝！” 苏禾看着他眼中那簇微弱却真实的希望之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记住这种感觉。操控外物易，驾驭己身难。你体内的东西，远比这蚀骨棘的残息狂暴亿万倍。今日你能动这一丝残息，他日或许便能撬动你体内那座火山的一角。” 她的话，如同冰水，稍稍浇熄了墨衍心头的激动，让他再次认识到前路的艰难与危险。但这一次，他没有感到恐惧，反而升起一股更加强烈的决心。 “我……我会继续努力！”他握紧了受伤的手，布条下传来刺痛，却让他更加清醒。 苏禾没再说话，转身回屋。 接下来的几天，墨衍的生活节奏依旧。奔跑，极限，感受体内（主要是伤口处那逐渐消散的蚀骨棘残息），尝试用意志驱动。那蚀骨棘的残息毕竟微弱，几天后便彻底消散了。但墨衍并没有停止练习，他开始尝试去“感受”和“驱动”自己身体本身的气血流动，尤其是在奔跑极限时，那翻腾汹涌的气血。 这个过程比驱动蚀骨棘残息更加困难，气血无形无质，难以捉摸。进展缓慢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十次尝试未必能成功一次。但他乐此不疲，每一次微小的成功，都能让他眼中那簇希望之火燃烧得更旺一些。 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承受折磨，而是开始主动地去探索，去挑战。他的眼神，日益沉静，深处却藏着一股逐渐苏醒的锐气。 苏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依旧很少指导，只是在他偶尔因为急于求成而导致气息紊乱、脸色发白时，会看似随意地弹出一缕微弱的气息，帮他稳住心神。 【宿主，目标自主能动性显着提升！对痛苦的耐受度增强！虽然能量层级未有变化，但精神意志力数据上涨18.7%！这种‘自我驱动型’成长模式，虽然风险较高，但潜力巨大！】小柒的数据分析也带上了一丝惊叹。 这一日傍晚，墨衍刚结束下午的奔跑和“感应”练习，正坐在门槛上，看着天边如血残阳发呆，脑海中还在回味着刚才一次险些成功的血气引导。 忽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墨衍警惕地抬起头，看到来人，微微一愣。 是林婉儿，那个曾经在他刚入宗门、最狼狈时，偷偷给过他半个冷硬馒头的善良外门师姐。 林婉儿看到墨衍，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但眼神中却带着几分担忧和急切。她快步走到院门前，并没有进来，而是压低声音对墨衍道：“墨衍师弟，你……你和柳师叔最近小心些。” 墨衍心中一紧，站起身：“林师姐，怎么了” 林婉儿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了：“我方才去事务堂交接任务，听到几个与王烁交好的内门弟子在议论，说……说王烁师兄这几日心情极差，好像在谋划着什么，可能……可能要来找柳师叔和你的麻烦。你们上次让他吃了亏，他定然怀恨在心。” 墨衍的心沉了下去。王烁！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多谢师姐告知。”墨衍低声道谢。 林婉儿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自己千万小心。王师兄他……在内门有些关系。”她又匆匆叮嘱了几句，便快步离开了，似乎生怕被人看见。 墨衍站在原地，看着林婉儿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王烁的报复，他并不意外。只是，如今他和师尊…… 他转头，看向屋内。苏禾依旧坐在桌边，仿佛对外面的对话一无所知，又或者，根本毫不在意。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股极其隐晦、阴冷、带着浓郁血腥气的灵压，如同无形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远处蔓延而来，并非针对茅屋，而是如同涟漪般扫过这片区域，重点在墨衍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灵压与之前戒律堂周震的堂皇正大截然不同，充满了邪恶与贪婪！ 墨衍浑身汗毛倒竖！体内那沉寂了几日的魔根，在这股同源却更加阴邪强大的气息刺激下，竟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了一下，一股暴戾的冲动瞬间涌上心头，让他眼睛隐隐发红，几乎要低吼出声！ “静心！” 苏禾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同时，一股厚重温和的力量瞬间笼罩了他，将他体内那蠢蠢欲动的魔根强行压制下去。 墨衍猛地清醒，大口喘气，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他惊骇地望向灵压传来的方向，那里是后山更深处的密林。 是……是那天窥伺的人！他还没走！而且，似乎更加肆无忌惮了！ 那股阴冷的灵压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无意间的扫过。 但墨衍知道，那不是无意。那是警告是挑衅还是……狩猎前的确认 屋内的苏禾，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书册。 她的目光透过窗棂，望向那片暮色沉沉的密林，眼神冰冷。 老鼠，终于忍不住要试探了吗 而且，正好与王烁那蠢货可能的报复撞在了一起…… 这倒是有趣了。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墨衍，淡淡开口： “怕了” 墨衍握紧拳头，受伤的手掌传来刺痛，让他保持清醒。他摇了摇头，眼神虽然还有惊悸，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狠：“不怕。” 苏禾看着他，忽然问道：“若他们一起来，你待如何” 墨衍愣住了。王烁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恐怖存在，一起 他想象着那场景，身体本能地感到恐惧，但脑海中却浮现出这些日子奔跑的痛苦，操控蚀骨棘残息的艰难，以及那一次次从绝望中挣扎出来的微弱曙光。 他抬起头，看向苏禾，黑沉沉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疯狂，沙哑道： “他们……想要我的命。” “我就算死，也要……咬下他们一块肉！” 苏禾闻言，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清晰的、带着一丝残酷意味的弧度。 “很好。” “记住你说的话。” 夜色，悄然降临，如同墨汁般浓稠，将破败的院落和远处的山峦一同吞没。 山雨欲来，暗流汹涌。 而这一次，苏禾不打算再仅仅是被动防御了。 她看了一眼身旁眼神凶狠如幼狼的男孩，又望向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心中冷笑。 钓鱼钓了这么久，也该看看，来的究竟是些什么货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