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石指、龛影与薪尽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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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清晰的咂嘴声，如同冰水滴落深潭，在这死寂的破殿中激起无声却惊心动魄的涟漪。其中蕴含的意外、不悦以及那丝难以掩饰的好奇，清晰地传递下来，让明玉瞬间明白——自己扯断草结的举动，的的确确触动了某种既定的“规则”，成为了一个计划外的变量。 这并未带来安全感，反而让她更加毛骨悚然。被一个未知的、诡异的存在“好奇”地盯着，这种感觉比单纯的恐惧更加令人不适。 她强压下转身逃开的冲动，目光先是死死盯住地上那枚突然出现的黑色小石与旁边那个指向阴暗角落的箭头符号。 石头黝黑光滑，箭头则是由某种同样漆黑的粉末画成，在惨淡月光下几乎难以分辨，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向性。 梁上的存在，因为这意外的变量，临时改变了“交易”的后续它想引导她去那个角落那里有什么是另一个陷阱还是……如苏禾呓语所暗示的，某种能够帮助“破象”的线索 它的“好奇”，是想要看看她这个变量，在得到这点微小的“提示”后，会如何行动吗 明玉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冷却。她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捆干燥的树枝——这是维持生存的必需品。又看了看地上那枚诡异的黑石和箭头——这是充满未知的引诱。 没有太多时间权衡。寒冷是无情的刽子手，苏禾越来越微弱的气息更是催命的符咒。 她深吸一口冰冷且带着那股怪异馨香的空气，猛地做出了决定。 她先将那捆树枝小心翼翼地放在即将熄灭的苍白余烬上。树枝一接触到那微弱的火种，立刻发出“噼啪”的轻响，竟然极其顺利地燃烧起来！火焰不再是那种诡异的苍白，而是恢复了正常的橘黄色，散发出久违的、令人心安的热量！ 这正常的火焰，反而让明玉愣了一下。如此普通的燃烧，与之前那苍白冷火相比，简直正常得有些……反常。 但她顾不得多想，温暖的感觉驱散着致命的寒意，这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她迅速添了几根树枝，让火堆稳定下来，确保苏禾不会被冻僵。 然后，她才转过身，目光凝重地看向那个箭头所指的角落——那是大殿最深处，一个被大量坍塌的腐朽木质构件、破烂帷幔和厚厚积尘覆盖的地方，比之前春杏腐尸所在的角落更偏僻，更阴暗，仿佛从未被触及过。 那里会藏着什么 她回头看了一眼梁上阴影，那里重归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剩下一种极致的、观察的沉默。 明玉咬紧牙关，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烧的树枝充当火把，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那片一直绑在手上的、边缘锋利的破瓦片，一步步走向那个角落。 每靠近一步，空气中陈腐的尘埃味就越发浓重，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于陈旧药材和矿物混合的微弱气味。脚下的杂物越来越多，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她用火把照亮前方，同时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和头顶的动静。 终于，她来到了箭头大致指向的区域。这里堆满了朽烂的木头和破布，看上去并无异常。 她犹豫了一下，开始用脚和手中的瓦片，小心翼翼地清理开表层的杂物。 过程很缓慢，灰尘漫天飞扬，呛得她连连咳嗽。然而，随着表层覆盖物的清除，她隐约看到，后面的墙壁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那不是平整的墙面，而是似乎有一个向内凹陷的空间！ 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动作加快了几分。 很快，一个被大量杂物掩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小型壁龛，逐渐显露出来！ 那壁龛开凿在石壁之上，并不大，只有约半人高，内部黑黢黢的，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龛口的边缘有着粗糙的雕花痕迹，但已被岁月磨损得难以辨认。 明玉的心跳更快了。她用火把靠近，试图照亮壁龛内部。 火光摇曳间，她看到龛内似乎放着一些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用瓦片小心地拨开覆盖其上的积尘和蛛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倾倒的、破损的陶罐，里面空无一物，似乎原本装着什么液体或粉末，早已干涸泄露。旁边散落着一些早已枯败无法辨认的草药残渣。 而在这些杂物之中，赫然有一件东西，瞬间抓住了明玉的全部注意力！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黝黑的、非金非石的令牌或印章状物体！ 它静静地躺在陶罐碎片和枯草之中，通体漆黑，表面没有任何光泽，却给人一种异常沉重、冰冷的感觉。它的形状并不规则，边缘似乎有些天然的起伏，但在其中一个平面上，似乎刻着一些极其复杂、古老的、难以理解的符号和图案！ 明玉的目光一接触到那些符号，太阳穴便猛地一阵刺痛，仿佛那些符号本身就带有某种精神冲击力！她下意识地想要移开目光，却猛地发现——这黑色令牌上某个角落的一个微小符号，竟然与地上那枚黑色小石上的细微纹路，以及梁上那些最古老的、未被“伪痕”污染的刻痕中的某种基础元素，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它们源自同一种体系！ 这令牌……这壁龛……曾经的使用者……与梁上的存在，是同一源还是某种与之对抗的遗留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火把光芒跳动，照亮了壁龛更深处的一点区域。 她看到，在那黑色令牌的后方，壁龛的内壁上，似乎也刻着一些东西！ 那不是梁上那种大规模的神秘刻痕，而是几行更加细微的、像是人工刻上去的字迹！而且，是她认识的字！虽然歪歪扭扭，刻得极其艰难粗糙，但确确实实是外界通用的文字！ 明玉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迫不及待地凑近，仔细辨认那些几乎被尘埃掩埋的字迹。 字迹断断续续，似乎刻录者处于极度虚弱或慌乱的状态： “……祟聚于梁……非鬼非妖…噬念而存…” “…以金石镇之…龛废…效失…” “…后来者…勿信…其象…心…守…” “………痕…可为…” 后面的字迹愈发模糊，最终彻底消失，似乎刻录者在此力竭或遭遇了不测。 尽管残缺不全，但这寥寥数语，却如同惊雷，在明玉脑海中炸响！ “祟聚于梁……非鬼非妖…噬念而存！”——这几乎直指梁上存在的本质！它是一种聚集的“祟物”，以“念”（可能是恐惧、执念、某种精神能量）为食！ “以金石镇之…龛废…效失…”——这壁龛，这黑色令牌，曾经是某种镇压它的布置！但显然已经废弃失效了！ “后来者…勿信…其象…心…守…”——勿信其象！守心！这与苏禾的呓语完全吻合！是对后来者最直接的警告！ “……痕…可为…”——最后的“痕可为”是什么意思痕迹可以利用还是指某种特定的痕迹是关键 明玉猛地回头，看向地上那枚黑色小石和箭头！ 是它！是梁上的存在，引导她找到了这个废弃的镇压龛！它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炫耀还是说……它甚至对这种“寻找”本身也感到“好奇”抑或是，这本身也是某种更庞大、更无法理解的“交换”的一部分 她再次看向那块黑色的令牌。镇压之物……虽然已废，但它本身呢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带着破布瓦片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向那黑色令牌。 指尖传来的触感，并非预想中的冰冷，而是一种异常的温润，仿佛玉石，但又更加沉重。就在她的指尖接触到令牌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在脑海深处的嗡鸣声响起！ 不是来自令牌，而是来自她怀中！ 是那枚之前梁上存在第一次“交换”时留下的、刻着“换”字的干瘪肉块！她一直下意识地将其藏在怀里，此刻，它竟然对黑色令牌产生了某种共鸣般的反应！ 同时，她手腕上那道已经淡化的淤痕，也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针刺般的灼热感！ 梁上，那片阴影之中，一直存在的死寂被打破了。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吸气声。 那声音里，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渴望以及一丝被压抑的、巨大的兴奋 仿佛明玉找到这废弃的镇压龛，触碰这黑色令牌，正是它所期望的！甚至可能，它引导她来此，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触碰到这块令牌！ 之前的“交换”，扯断草结，抛出黑石指引……这一切，似乎都是为了推动她走到这一步！ 这令牌，对它而言，是什么是敌人留下的、令它厌恶却又渴望的东西还是说……这本身就是它曾经被“镇压”时“交换”出去的某一部分！ “痕可为”……难道是指这令牌上的“痕” 明玉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惊恐地后退几步，远离了那个壁龛！ 她感觉自己仿佛又落入了一个更深的、早已编织好的局中！她的每一步，甚至包括她的反抗和好奇，似乎都在被无形地引导着，走向某个未知的终点！ 手中的火把，因为她的动作而剧烈摇晃，光芒闪烁不定。 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在摇晃的火光下，那黑色令牌表面那些复杂古老的符号，其投射在壁龛背壁上的阴影，似乎与令牌本身的纹路并不完全一致！ 那些阴影扭曲、拉长，隐约间……竟然组合成了另一个更加扭曲、更加令人不安的、全新的符号！ 那个符号，她从未见过，却只看一眼，就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恐惧！ 而也就在这一刻—— 她身后那堆正在正常燃烧的橘黄色火焰，忽然毫无征兆地、瞬间熄灭了！ 不是慢慢变小，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掐灭！ 最后的光明消失，彻底的黑暗再次降临。 只有壁龛前，那枚黑色小石，在绝对的黑暗中，表面那些细微的纹路，竟然开始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幽蓝色的光芒。 如同一只冷漠的、指引方向的眼睛。 梁上，传来一声极其满足的、悠长的叹息声。 “嗬…………” 仿佛饱餐之后的餍足。 明玉僵立在冰冷的黑暗中，手握早已熄灭的火把，浑身冰冷。 薪已尽。 疑更深。 她到底……发现了什么又到底……被引导着成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