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血图、寒髓汲与薪尽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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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粘稠的、暗红色的物质，如同拥有自己生命的邪恶笔触，在干瘪肉块的表面缓缓蔓延，勾勒出扭曲而复杂的图案。它并非随意流淌，而是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目的性和仪式感，逐渐覆盖了原本那个黯淡的“换”字，并向着周围扩散。 这新生的图案，隐约透着几分梁上那些古老刻痕的韵味，却又更加狰狞，更加充满一种饥渴的索取意味。它无声地宣告着，契约进入了新的阶段，而代价，必将更加残酷。 明玉死死盯着那缓慢成型的血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远比这雪原的低温更刺骨。怀中传来的那股阴冷饥饿感，如同冰冷的触手，缠绕着她的心脏。 远处废墟下，那暗红色的搏动稳定而有力，仿佛在与这肉块的变化遥相呼应，催促着。 不能再等了！必须在这血图彻底成型、提出无法承受的“交换”之前，做点什么！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苏禾。 此刻的苏禾，在经过那番体内冰与蚀的疯狂绞杀后，陷入了一种比死亡多一口气的濒危状态。脸色铁青，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滞，唯有眉心处那一点极微弱的冰晶寒意，和怀中那截早已冰冷的木炭，还在勉强维系着最后一丝生机不灭。 而那些被明玉强行植入体内的冰晶碎屑，虽然延缓了暗红细线的蔓延速度，但其本身也在被不断地腐蚀、消耗，效果正在减弱。更可怕的是，那些细线的颜色变得更加深黯，甚至开始微微鼓胀，仿佛其中正输送着某种更加实质性的、侵蚀性的物质。 苏禾的身体，正在从内向外，被一步步改造成某种可怕的形态！ 明玉的心在滴血。她再次看向那块已经失去灵性的岩石，眼中充满了不甘和绝望。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可以利用 她的视线落在了岩石底部，那个被冰雪半掩的、刻着“未烬”和枷锁符号的角落。 “未烬”……除了那些冰晶，这岩石本身，是否还蕴含着其他“未烬”之物 她回想起之前摩擦刻痕激发电火花和寒意的感觉。那能量似乎并非凭空产生，而是源自岩石内部。 内部…… 一个近乎自毁的念头，如同最后的萤火，在她漆黑的意识中亮起。 她捡起那枚边缘已然彻底崩碎、几乎无法握持的破瓦片，摇摇晃晃地走到岩石前。 这一次，她没有再尝试刮擦刻痕，而是将瓦片最粗钝的断裂面，对准了岩石上冰晶分布最密集、也是之前激发反应最强烈的区域旁边。 然后，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瓦片当成锤子，狠狠地、一下一下地砸击着岩石表面！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雪原上回荡。这不是精细的操作，而是最粗暴的、试图破开岩石表层、窥探其内部的行径！每一次撞击都反震得她手臂酸麻，虎口迸裂，鲜血染红了瓦片和岩石。 她不知道自己想找到什么，只是凭借着一股绝望的蛮力，试图从这最后的希望之石中，榨取出一丝可能。 功夫不负有心人。或者说，是这岩石经历了太多，本就已不堪重负。 在她不知第几次的砸击下，一块巴掌大的、相对松脆的岩石表层，竟然“咔嚓”一声，碎裂剥落了下来！ 露出了底下更深层的岩体。 而就在那剥落处的中心，明玉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不再是散碎的冰晶，而是一小片乳白色的、半透明的、如同凝固脂膏般的奇异物质！ 它只有指甲盖大小，深深嵌入岩石内部，表面光滑温润，却散发着比那些冰晶更加内敛、更加深沉的寒意！仿佛是整个岩石寒力的精华所在！ 这是……石髓寒髓 明玉的心脏狂跳起来！她虽然不认识这东西，但本能告诉她，这绝对是宝贝！是这岩石“未烬”之力的核心！ 她小心翼翼地用瓦片尖端，试图将其撬下。 然而，就在她的瓦片即将碰到那乳白色寒髓的刹那—— 怀中那枚正在绘制血图的肉块，如同嗅到了无上美味的饿鬼，猛地剧烈震动起来！那股阴冷的饥饿感瞬间暴涨了十倍不止！疯狂地催促着、渴求着！ 甚至那尚未完成的血图，都亮起了妖异的红光！ 远处的废墟下，那暗红色的搏动也骤然加速，变得急促而兴奋！ 明玉的手僵在了半空。 她明白了。 这寒髓，就是下一个“交换”的目标！或者说，是那存在通过肉块，向她索要的“贡品”！ 一旦她取出这寒髓，无论是试图用来救苏禾，还是其他，最终都必然会被这肉块强行吞噬吸收！届时，这雏形必将彻底成熟或发生可怕蜕变，而苏禾……很可能瞬间就会被吸干！ 不能取！ 至少，不能直接取出来！ 她的目光急速在寒髓、肉块、苏禾之间移动。 一个极度危险、却又可能是唯一能打破僵局的计划，在她脑中瞬间成型——祸水东引！ 既然这肉块和背后的存在如此渴望这寒髓，那么……如果将这渴望，引导向另一个同样具备“寒”属性、且正在侵蚀苏禾的东西呢 比如……那枚锈针！ 让它们自己去争夺这寒髓！无论谁胜谁负，或许都能为苏禾争取到一线生机！ 这个计划疯狂而冒险，成功率渺茫，但已是绝境中唯一的火花！ 明玉眼中闪过决死的光芒。她不再犹豫，手中的瓦片改变方向，不是撬取寒髓，而是狠狠地敲击那寒髓周围的岩石！ “铛！铛！” 她要将这寒髓，连同它嵌入的那一小块岩石，整体震松！ 同时，她另一只手猛地抓起一把冰冷的积雪，混合着自己虎口流出的鲜血，狠狠地按在了怀中那枚躁动不安的肉块之上！ 鲜血和冰雪的刺激，让肉块的渴望和躁动达到了顶点！其上的血图红光大盛！ 就在这时—— “咔嚓！” 那嵌入寒髓的小块岩石，终于被震得松动脱落！ 明玉用最快的速度，抓起那块带着乳白色寒髓的碎石，却并非扔向肉块，而是猛地将其按向了苏禾左臂上那枚疯狂闪烁的锈针所在的位置！ “以痕引痕！以寒唤寒！你要——便来拿！”她发出一声嘶哑的、近乎癫狂的呐喊！ 就在那寒髓碎石接触到锈针周围皮肤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枚锈针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挑衅和吸引，针身剧震，顶端的暗红光芒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爆发！那些蔓延的暗红细线如同受到召唤般，猛地回缩，全部凝聚向针孔之处，产生了一股巨大的、贪婪的吸力，就要将那寒髓连同碎石一起吞噬进去！ 而与此同时！ 明玉怀中的肉块被这突如其来的、针对“食粮”的抢夺彻底激怒！它表面的血图瞬间完成最后一道笔画，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冰冷而蛮横的掠夺意志，如同无形的触手，猛地冲向苏禾的手臂，与那锈针的吸力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嗡——！！！”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灵魂的剧烈轰鸣，在苏禾的手臂上炸开！ 两股同源却互斥的冰冷力量，以那寒髓碎石为焦点，展开了疯狂的争夺！ 苏禾的身体如同触电般猛地弹起，又重重落下！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短促的、不似人声的尖叫！她的左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变得灰败失去水分，仿佛所有的精华都在被这两股力量的争夺所抽离！ 那寒髓碎石在两者力量的撕扯下，表面瞬间布满了裂纹！ 明玉被这股无形的冲击波掀翻在地，耳中嗡嗡作响，口鼻溢血！ 她死死盯着苏禾的手臂。 只见那锈针和肉块的力量疯狂角力，谁也奈何不了谁。那寒髓碎石在两者之间剧烈颤抖，最终—— “嘭！”的一声轻响！ 竟然被这两股巨力生生挤碎、湮灭了！化为一小蓬乳白色的、极其精纯的寒雾，瞬间将苏禾的左小臂笼罩！ “吱——！！！” 一声尖锐痛苦、充满不甘的嘶鸣，同时从苏禾手臂上的锈针和明玉怀中的肉块深处响起！ 两者似乎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能量爆发和湮灭，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和反噬！ 锈针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甚至针体都似乎弯曲了一丝！那些缩回的暗红细线如同被打断了脊梁的蛇，无力地瘫软在皮肤下，颜色都淡了不少！ 而明玉怀中的肉块，那刚刚完成的血图猛地一暗，表面那道裂痕骤然扩大，甚至边缘处出现了细微的崩碎！传递出的不再是饥饿，而是巨大的痛苦和紊乱！ 两败俱伤！ 明玉这招祸水东引，虽然未能根除任何一方，却真的成功地让这两个寄生在她们身上的诡异之物，同时受到了重创！ 代价是……那珍贵的寒髓彻底消散，而苏禾的左小臂，此刻覆盖着一层诡异的乳白色冰霜，干瘪如同枯枝，仿佛彻底失去了生机，但那些恐怖的蚀痕，也的确暂时被压制了下去。 苏禾躺在雪地中，一动不动，气息依旧微弱，但脸色那可怕的铁青色，似乎消退了一点点。 明玉挣扎着爬起，扑到苏禾身边，看着她那惨不忍睹的左臂，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她稍微松一口气的瞬间—— “嗬……”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吸气声，从苏禾口中发出。 明玉猛地低头。 只见苏禾的眼睫剧烈颤抖着，然后，竟然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她的瞳孔依旧涣散，无法聚焦，却不再是全然的死寂。一种极度疲惫、却异常清醒的意识，如同深水下的暗流，在她眼底缓缓流转。 她的嘴唇翕动着，声音细若游丝，却字字清晰，如同最后的遗言，又如同历经劫波后的顿悟： “…寒髓…散…好…” “…暂…时…平衡…” “…它…们…互…噬…” “…趁现在…识…海…” “…我…教你…‘捕’…” 话音未落，她眼中那点清醒的光彩便开始急速消退，仿佛刚才那句话已经耗尽了她最后的精神。 但她强撑着，目光死死盯着明玉，传递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明玉瞬间明白了苏禾的意思！ 寒髓的消散并非完全坏事，它意外地造成了锈针与肉块的互相争斗和暂时平衡！而现在，趁着这两个诡异之物都受到重创、陷入紊乱的短暂宝贵时间，苏禾要强行保持一丝清醒，在意识彻底消散前，将她最重要的东西——关于如何应对这些诡异、甚至可能包括如何“捕捉”或利用它们的方法——通过某种意识层面的联系，“教”给她！ 这是最后的机会！ 明玉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将自己的额头，紧紧贴在了苏禾那冰冷汗湿的额头上。 “告诉我……”她闭上眼，全力敞开自己的心神。 下一瞬，一股冰冷破碎、却蕴含着庞大信息的意识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了明玉的脑海！ 与此同时，远处废墟下的暗红搏动，在短暂的紊乱后，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变化，猛地变得更加急促和……愤怒 仿佛自己的玩具，即将脱离掌控。 黎明的光线，终于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温度，照亮了雪原上这诡异而神圣的一幕。 一个濒死的导师，一个绝望的学徒。 一次在意识边缘进行的、与时间赛跑的传承。 而冰冷的代价，仍在持续累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