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静滞的微光与远方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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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鲸”下属的静滞医疗中心，与其说是医院，更像是一座埋藏于山腹中的、为处理异常事件受害者而设立的精修所与避难所。这里没有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只有循环空气系统带来的、带着淡淡植物清香的微凉气息。墙壁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吸收着一切杂音，营造出一种近乎绝对的静谧，足以让最狂躁的意识逐渐平息。 李长乐被安置在核心区域的一间特护维生舱内。他平躺在由某种自适应流体材料构成的床榻上，身体连接着众多监测生命体征和神经活动的纤细导管。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淡蓝色能量场如同水波般笼罩着他，那是“静滞力场”，旨在最大限度降低他的新陈代谢和精神消耗，为深度修复创造最佳环境。 他依旧昏迷着，或者说，处于一种药物和力场共同维持的深度休眠状态。他的面色不再像北极时那样死白，恢复了些许血色，但眉宇间那道深深的倦痕，以及偶尔在沉睡中无意识蹙起的眉头，显示他意识深处的风暴远未停歇。 周胖子的病房就在隔壁。他的骨折处被一种先进的生物聚合物支架固定，配合促进愈合的声波疗法，恢复速度远超常规医疗。但他的精神状态同样被严密监控着。“医师”团队对他进行了多次深度心理评估和记忆梳理，试图清除“冰墓”事件可能留下的精神污染和创伤后应激障碍。 “你的情况比李长乐好很多，”“医师”看着周胖子的脑波图谱，语气平淡，“污染程度轻微，更多是生理性的惊吓和过度疲劳。但你需要学会识别和应对可能出现的闪回和焦虑。” 周胖子对此嗤之以鼻，他更关心李长乐的状况：“乐子他……什么时候能醒他脑子里的那些……‘脏东西’，能弄干净吗” “医师”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专业：“他的意识遭受了本源性的冲击和污染，清理过程必须极其谨慎，否则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我们正在用‘纯净思潮’频率缓慢中和那些外来信息碎片，这需要时间。至于苏醒，取决于他自身的意志力和修复进度。强行唤醒，风险极大。” 周胖子沉默下来，他知道“医师”说的是事实。他只能每天定时去维生舱外，隔着观察窗看上李长乐一会儿，在心里默默念叨几句，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在医疗中心的日子，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没有日出日落，只有仪器规律的嗡鸣和医护人员定时巡查的轻微脚步声。 周胖子在伤势稍好，被允许有限度活动后，开始尝试重新连接外界。他使用医疗中心提供的、经过严格屏蔽和加密的终端，首先尝试联系s市的安全屋系统。 信号接通了，但反馈回来的数据让他心头一沉。安全屋的自动日志显示，在他们深入北极期间，确实捕捉到了数次微弱的、与“织梦”特征相似，但源头和模式又有所不同的异常精神波动。这些波动持续时间很短，位置飘忽不定，似乎是在进行某种……测试或者探测最后一次记录，正好与他们摧毁“冰墓”核心的时间点接近，之后便彻底沉寂。 “果然不是错觉……”周胖子眉头紧锁。北极的危机解除了，但s市的火苗并未完全熄灭，只是转入了更隐蔽的地下。这像是一种蛰伏，等待下一个时机。 他又想起了夏小暖。这个无意中被卷入的姑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尝试搜索了一下她的公开社交账号，发现她最近更新了几幅新的插画，风格依旧温暖，配文也充满活力，似乎并未再受到异常困扰。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几天后，“医师”通知周胖子，“观测者”高层，也就是“守夜人”方面，要求进行一次远程简报，了解“冰墓”事件的详细始末，尤其是卡米拉李的最终状态和李长乐意识污染的具体情况。 简报在一个绝对安全的虚拟意识空间中进行。周胖子的意识投影出现在一个纯白色的、没有任何特征的房间里，对面是“守夜人”那亘古不变的、如同星云凝聚般的虚拟形象。 周胖子尽可能客观、详细地汇报了从进入“冰墓”到最终决战的一切，包括卡米拉融合黑色晶体、李长乐引爆“源点”探测器、以及那净化一切的纯白光芒。 “……卡米拉……她最后和那光芒一起消失了，没留下任何痕迹。我们搜救时也没发现。”周胖子最后总结道，语气复杂。 “守夜人”的虚拟形象沉默了片刻，那星云般的轮廓微微波动：“卡米拉李的变量，已从当前演算模型中移除。但其与‘痴愚帷幕’的连接，以及‘冰墓’容器碎片可能造成的长期信息泄漏，仍需持续监控。” 他转向了李长乐的情况：“李长乐学徒的意识污染，系高位格信息直接注入，常规净化手段效率低下。建议在其意识恢复基础稳定性后，接入‘白鲸’深层记忆回廊，进行定向梳理与封存。此过程存在风险，需其本人意识一定程度参与。” “记忆回廊”周胖子一愣，“那是什么” “一处用于归档、处理危险或冗余记忆的意识空间。”“守夜人”解释，“可视为……一座建在意识层面的隔离监狱。将污染性记忆碎片封存其中，隔绝其与现实意识的交互，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 周胖子明白了。这不是清除，而是隔离。把那些疯狂的知识和卡米拉的残留低语，像关押犯人一样关进意识深处的一个特殊区域。 “他会同意吗”周胖子有些担忧。将一部分记忆，哪怕是危险的记忆封存起来，总感觉像是……不完整的自己。 “此为必要之举。”“守夜人”的语气不容置疑，“‘钥匙’不容有失，其意识稳定性优先于一切。待其恢复基本交流能力，由你向其说明利害。” 简报结束。周胖子的意识回归身体，心情更加沉重。李长乐未来的道路，似乎布满了更多的荆棘。 他再次走到李长乐的维生舱外。观察窗内，李长乐依旧安静地沉睡着，柔和的蓝光映照着他平静的侧脸，仿佛只是一个陷入深眠的普通人。 但周胖子知道，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是一场仍在继续的、关乎灵魂归属的无声战争。北极的冰寒与疯狂，已经在他最亲密的战友身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烙印。 而远方，s市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新的涟漪正在悄然酝酿。 静滞的微光中，愈合与准备，同时在无声地进行。等待着下一个，不知何时会拉开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