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过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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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玲正蹲在灶台前烧火，手里的柴火刚添进灶膛，院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弟弟小文咋咋呼呼的嗓门：“姐！姐夫！在家不” 她心里咯噔一下，直起身拍了拍围裙上的灰，刚走到堂屋门口，就见娘带着几个大姐和大姐夫，弟弟妹妹一股脑涌了进来。 院子里顿时被填得满满当当，连屋檐下晒着的干辣椒串都仿佛被这阵仗惊得晃了晃。 “娘，你们咋来了”秀玲的声音有些发紧，目光落在娘那张沉得能滴出水的脸上，心里大概有了数。 “咋来我再不来，我闺女和女婿就要被人欺负死了！” 秀玲娘把手里的布包往八仙桌上一摔，眼睛瞪得溜圆，“平安呢让他出来！他那手到底咋回事” “娘，你咋知道的” “你还不知道吧，给平安打石膏的外科大夫就是对门你二婶的女婿，这小伙子没见过平安，可是见过你，但那天下午天快黑了又不敢确定是不是，回家跟你婶子一说，你婶子才确定是你和平安！” 平安正在里屋养伤，听见外面动静以为是娘又来找麻烦！刚想起身被进来的秀玲一把按住了，你好好躺着，不要乱动！是娘和姐夫他们来看你了。”。 “娘，你小点声，前院听见又是事！”秀玲压低声音劝着。秀玲娘和兄妹们此时一直在院子里吵吵，说要给平安讨回公道！ “听着我就是怕她们听不着！” 秀玲娘的声音陡然拔高，“我早就说过，他那个娘不是善茬，平时对你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现在居然敢动手打平安！我今天非得去问问，到底是啥深仇大恨，要把自己儿子打这样！” 说着就要往外冲，大姐夫赶紧拉住她：“娘，你先别急，问问秀玲具体咋回事。” 秀玲眼圈红了，蹲在地上抹起了眼泪。“前几天婆婆带着小叔子来找我们要钱办年货，我们没给，他们兄弟俩就拿铁锨要打平安，平安伸手一挡。。。。手指就给打断了……” 话没说完，秀玲娘已经挣开大姐夫的手，像阵风似的冲出院门，直奔前院。 娘家人紧随其后，秀玲也赶紧爬起来跟上，心里又急又乱。 赵老太正在院里洗菜，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秀玲娘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手里的豆角“啪嗒”掉在筐里。 她脸上的惊慌只闪了一瞬，随即堆起笑，拍了拍手上的泥迎上去：“哎呀，亲家母，啥风把你吹来了快屋里坐，我刚烧了水。” “坐就不必了，我可坐不住。”秀玲娘双手叉腰，眼神像刀子似的剜着她，“我来就想问一句，我女婿平安那手，是咋回事” 赵老太脸上的笑僵了僵，搓着手往屋里让：“亲家母，这事儿说来话长，进屋说，进屋说……” “别跟我来这套！”秀玲娘提高了嗓门。 “我儿子闺女都在这儿，有啥不能当面说的平安老实巴交一个人，到底碍着谁了，要被打成那样他那手要是落了残疾，我跟你没完！” 周围邻居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趴在墙头探头探脑。 赵老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拉着秀玲娘的胳膊想往屋里拽：“亲家母，这真是误会，孩子们闹着玩呢，下手没轻没重的……” “闹着玩把人骨头都打断了叫闹着玩” 秀玲弟弟也是个火爆脾气，往前凑了一步，“我看是你们是欺负人欺负惯了！” “就是，”大姐夫也沉下脸，“平安好歹也是你儿子，虎毒不食子，你们就是这么待他的” 赵老太被堵得说不出话，眼泪倒是先掉了下来，抽抽噎噎地抹着眼睛：“是我没管好，是我不对……回头我一定好好说说他俩，让他俩平安赔罪……亲家母，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秀玲娘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没处发，狠狠瞪了她一眼：“我告诉你，平安的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还有秀玲，你们要是再敢给她气受，我老婆子拼了这条命也得讨个说法！” 说完转身就走，临走还把旁边洗菜的筐子给踢翻在地！ 一家人跟着往秀玲家走去。 到了院子，秀玲娘瞥见墙角的鸡笼，突然想起什么，冲秀玲弟弟使了个眼色。 弟弟会意，转身出去，端着鸡笼和两只肥嘟嘟的母鸡过来，鸡笼往地上一放：“姐，这是娘特意给你抓的，正下蛋呢，平时蒸个鸡蛋羹你和姐夫都补补身子。” 秀玲看着那两只扑腾的鸡，眼圈又热了。 大家正聊着，大姐夫不知啥时候出去了，这会儿拎着个食盒回来，满头是汗：“我看这时候也该吃饭了，就在隔壁饭店炒了几个菜，咱就在院里凑合一顿。” 秀玲要去厨房忙活，被大姐拉住了：“你歇着，我来弄。” 大姐手脚麻利，很快把菜摆到院里的小桌上，又从厨房端出刚蒸好的馒头。秀玲也进屋招呼平安一起吃饭。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比刚才缓和了不少。娘不停给平安夹菜，嘱咐他好好养伤，大姐夫说要去找矿上关系说说，让平安这段时间别去上班了，大姐则拉着秀玲问东问西，生怕她受了委屈。 吃完饭，娘家人要走了。临出门时，秀玲娘从怀里摸出个用手绢包着的布包，塞到秀玲手里：“这是娘攒的一点钱，你拿着。” 紧接着，大姐、大姐夫都各自往她手里塞了钱，连最小的妹妹都把自己打零工攒的钱塞到了姐姐手里！ 秀玲攥着那些带着体温的钱，看着娘家人远去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平安从屋里出来，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哭啥，有我呢。” 秀玲摇摇头，抹掉眼泪：“我去趟集上。” 她揣着钱往集上走，路过肉摊时，盯着那排骨看了半天。 本来今年过年打算不买肉了，可平安这手伤，得好好补补才行。 她咬咬牙，让摊主称了点排骨，特意挑了肉多的：“师傅，多给我剃点肉下来。” 回到家，平安看见她手里的排骨，皱起眉头：“不是说不买肉了吗这得花多少钱” 秀玲把排骨往盆里一放，笑着拿起刀：“给你补身子的。你看这排骨多好，肉剃下来能包水饺，骨头熬汤，一举两得。” 边说边把剔下来的碎肉挂在梁头上，还有几天过年，这肉得留着除夕包饺子。 平安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懊悔又心疼。 他知道秀玲过日子有多省，平时买根葱都要货比三家，今天却为了他买了这么贵的排骨。他懊恼自己没本事，矿上挣的那点钱刚够糊口，连让秀玲安心吃顿肉都做不到。 “秀玲。”他声音有些沙哑，“以后别这么省了。” 秀玲抬头冲他笑了笑：“省着点好，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晚上炖的排骨汤，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两人坐在灯下，慢慢喝着汤，秀玲把为数不多的肉丁都给了平安碗里。此刻，仿佛白天的烦心事都被这暖意融化了。 夜深了，秀玲收拾完碗筷，刚要熄灯，突然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这时候会是谁平安和秀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疑惑。平安刚要起身，秀玲按住他：“你手不方便，我去看看。” 她走到门边，轻声问：“谁啊” 门外的人没说话，只是又敲了几下，声音比刚才更急了。。。。。。
